成殇

他站在院子里，寒风在耳畔呼啸而过，裹挟着零星的雪花和潮湿的气息，那些叫不上来名字的花草也被吹得东倒西歪。迎着风，那是京城的方向，琉璃瓦，朱砂墙，是他生活过的地方。
“脸都冻白了也不记得披件衣服。”一件白色大氅披在他身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老也不想着。”说话人将手中的玉簪插到身边人的头上，“这城中新来的玉匠，手艺甚好，定了这只簪子，想来你会喜欢。”
披着红色大氅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笑眯眯的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满眼全都是宠溺。他不记得自己在这个院子里住了多久了，却始终记得那漫天的大火和满地的猩红，然后时间变成了黑色，如无尽的深渊，自己陷在里面，天地无应。醒来时便在这里了。想必，他成功了吧。“下雪了。”他说了住进这个院子的第一句话，伸出手，细小的冰晶在掌心融化。记忆中，那座城很少下雪到是跟这里一样。
“是啊，下雪了，冷了这么久，也该下点雪了。”他似乎并不惊讶他终于肯开口说话，只感受着手里牵着的另一只手慢慢的暖了起来。“外面冷，我们进屋去吧。”
“你说，京城里今年会下雪吗。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小得像自言自语，更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想着断了念想，给自己个了断。
“太子殿下，臣，臣惶恐……”他恭恭敬敬的弯腰，施着拱手礼。
“陶王爷，”他惨笑了一下，“你挑唆二皇子造反，怎么不惶恐；你把本宫囚在这里，怎么不惶恐？！”他依旧痴痴的望着远方，面容清冷。
“义父的江山是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可是你我在宫中看到鼓乐升平背后的尔虞我诈还不够吗。被逼宫处死太傅于大人，帝王尚且不能独善其身，何况你我。”他抬起头，理了理衣袂上的落雪，“也对，你是高高在上的麒麟太子，自然看不到人间。”他上前，也理了理眼前人的衣襟。
“阿陶，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你放过我。”葱根一般的手指，节节分明，握在他的肩膀上，宛如火海中绽放的并蒂莲花。
“哥，你真的在乎你的江山吗？！”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你说过，你羡慕天上的鸟儿，因为它们自在无束。可是你生在帝王家，自由从来都与你无关，只有江山社稷才是你的责任。我曾无数次梦到你登上大宝的样子，你会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君王，我甚至都为你画好了陵寝的图样，准备给你殉葬。”微微扬起的嘴角上露出一丝邪魅，声音轻轻的，仿佛在他耳边吹气一样。“可是后来，你满心满眼都是他，都不肯给我分毫呢。当你们的关系令我不自由时，我决定给你自由。”他把头埋在他的颈间，轻轻的在他肩上蹭了蹭，箍紧了人僵直的身子。“他死了，我告诉你那个人他死了，我亲手埋的。”
早已猜到的结局为什么心还会痛，泪水在脸上风干，张了张嘴，终究只是张了张嘴。
“阿陶就要囚着哥哥，要大林哥哥今后悲喜只为阿陶一人。哥……”他微微嘟起的嘴巴，轻啄在他微凉的脸颊。
声音如春药一样钻进他的耳朵，噬骨销魂，这是他抵抗不了的存在。身子瞬间软了下来，泄了气一样，靠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