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7)
说话的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李三水在干草上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然后轻盈地跳下马车。他落地时毫无声息,像是飞燕点水,涟漪不起。
“谢谢你了。”李三水笑道,将男人手里的缰绳接过。
那是一匹很好的马,皮毛发亮肌肉健硕目光有神,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可以日行千里的良驹。马背上已经上好了鞍鞯,只等负重前行,追月逐风。
“这马多好啊,你以前怎么照顾的?弄成那副骨瘦嶙峋的模样,也就这马底子还行,不然绝对养不回来的。”男人顺了顺马鬃,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以前穷,现在有些闲钱了。”李三水也摸了摸瘦马光滑的脊背,瘦马在他的手上蹭了两下,以示亲近。
“那我走了,这些日子以来多谢您照顾了。”李三水向男人点点头,而后利落地翻身上马,刹然间气势逼人,好像火焰灼灼燃烧。
“小兄弟,我最后劝你一句,再往前怕是要遇见戎狄军队的,你……”
苦口婆心的劝导被马蹄声打断,那忽然鲜活起来的青年眉目飞扬,他只是一笑,而后扬起马鞭。清脆的破空声之后,男人的视线里只剩下了一道一骑绝尘的背影。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坐在干草车上的女孩儿依旧疑惑,中年男人沉思片刻,回答她的问题:“过客罢了。”想想又叹息一句:“不知还能不能见到那么好的马。”
五.
虎贲军经半月的急行军终于到了朔州,五万先行军在朔州北城门外扎营,这厢梁睿刚刚坐下,外面副官便进帐说有要事相报。
“戎狄军队又有异动了?”梁睿下意识想到这个,便如此问道。
“并不是。”副官摇头,而后呈上一件东西来:“卫兵说有人持此物要拜见将军,下官发现此物是十七年前虎贲军的军牌。”
梁睿脸色一变,视线落在那物件上便移不开了。
确实是十七年前的样式,正面刻虎纹,背面分刻两列,一列是篆体“虎贲军”三字,一列是士兵的名字,若是士兵死在战场上,最后能带回给家人的就只有这么个铁疙瘩了。
此时此刻,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北威定远大将军的手竟然有些颤抖,他接过这枚军牌,微微闭上眼,然后将其翻了过来。
“虎贲军 赵城”
铁牌后刻着这个名字。
“马上将人请进来!”梁睿用了“请”字,副官自然知道其中包含的看重,应下之后迅速跑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梁睿开始久违的坐立不安,一刻,或许只有一盏茶后,有人掀帘而入,赫然便是之前李三水见的那人。
“赵哥!”梁睿冲上去,与赵城抱在一起,眼眶泛红,赵城也反揽住他,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脊背,“砰砰”的声音听的人牙酸。
十几年未见的生疏忽然散去了。
“赵哥,若你当年没走,此时也一定……”梁睿想说些什么,话头却被人截断,“当年是我下令让元夕去偷军密的,我心里有愧,在这里我呆不下去。”话落拍了拍梁睿的肩头,语气欣慰:“不管怎样,你很好,这就够了。”语落忽然有些瑟缩,犹豫片刻才又问:“元夕他……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