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陶阳】

一直不敢想他们老了会是怎样
园子里静的很，也像支蓝调的曲子，一个人死去了一般。夕阳淡黄，越过老墙，左一划右一拉地抹在只剩下半片青瓦的屋顶上。
台子上积了厚厚的灰，像时间一样，一层一层堆上去，要不了多久就有了层次和分量。才多久没打扫呢？好像时间并不长，陶阳认真想了一会，似乎就在昨天，或者前天。
看人老不老，总是要看他会不会念旧。陶阳明白这个理。但他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念旧，不喜欢同人前念叨过去的事情，比如陶阳很少提起戏台上的情形，或者和他的故事。他只是经常发现眼前会晃着一些人，那些人是打古代来的，他们是长坂坡前的赵子龙，是江东的周瑜，还有一个……崔莺莺。
他们出现的很频繁，他们一抬手，长江风起，一睁眼，柔情万丈，河水倒流。可“此去寻找无踪影，枉在天地走一程……”
陶阳认为自己并不老，拧园子门锁时，居然一下就拧开了。铁锁特有的沉闷声音，十分悦耳，像极了戏剧的开场锣鼓。
陶阳从入场的楼梯口，踏上一级一级的台阶，一步一步往台上走，看着自己的脚印，想朝珠一样，像时光一样，一直串到台子正中央 。
这个场景很熟悉，他记得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站在这个台子中央。那时候，陶阳觉得这个台子就是天地，自己是站在天地中央的，如庙里的菩萨，光芒万丈。
一张张的桌椅好似仍在一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少年得空就来，坐在固定位置，眼睛盯着陶阳，眼中水波四起。现在，那儿人丢了，陶觉得自己眼中唰的生出了厚厚的青苔。
陶阳站在台子中央，像片叶子，在风里。他很想走个圆场，但腿抬不起来了。
抬不起腿的时候，陶阳心里突然觉得有一丝酸。
那个下午，在陶阳的印象里，一切都很安静。但，那只是陶阳的感受，事实上，有个人来到园子，听见了很久都没打开过的园子里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一个魂牵梦萦的声音。“只见那番营蝼蚁似海潮，观不尽山头共荒郊，又怎见将士纷纷一字乱绕，队伍中马嘶兵喧闹吵吵……”
那人没有再走近，只是他好像听见了河水一样澎湃的叫好声 ，看见了一双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