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生)听,雪落的声音(一)
(一)
1931,东江。
夜已经深了,市近郊的一座二层小楼里,沈巍却是刚刚收拾停当,正端坐在书桌前。他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个棕色皮面的本子,本子很厚,而且差不多已经用去了三分之一。但显然本子的主人把它保护的极好,虽然边角略有磨损,像是被翻看了很多遍,可每一页都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的褶皱和折叠。
沈巍摊开本子,展开新的一页,写起来。“4月16日,今天他没去码头,跑去了牛记生煎,还差点为最后一袋生煎和人打起来。和他抢生煎的女孩子大概不知道玉面阎罗的名号,几次出手,都被他挡了下来。最后他带着生煎扬长而去,得意的样子很欠揍,但也很可爱……”“听说今天是他好朋友归国的日子,他特意买了生煎去接他。他就是这样,平日里喊打喊杀,看着比谁都刚强,其实最是心细如发,对周围人的喜恶记得清清楚楚……一颗心又敏感,又通透……”
写到这,沈巍不由得蹙了一下眉,这次不知是轮回癸还是别的地方出了纰漏,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距他出生已有十载,而且这十年他过得并不好。出生不足百日母亲就过世了,五岁的时候父亲被杀,他被洪正葆收为义子。说是义子,总还是有一个“义”字在前,平日里虽不苛待,也并没有多么珍视。十一岁那年,小学堂放学,洪澜和许星程打闹落水,他跳下去救人,结果自己差点没命,沈巍调动河伯之力方才把他推上岸来。洪澜被赶来的林启凯救起。本就是小孩子间的打闹,他又是无辜被牵扯,但到头来受罚的却只有他一人。挨了十板子,换了一个公办学堂,跟着里面那些每天灰头土脸的小孩子混日子。小学堂毕业后,他索性不再读书,入了洪帮,整天打打杀杀。沈巍无奈却并不阻拦,只是在每次他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出手,保他性命无虞。只怕自己动作太大,上面那位总会知道,那个时候,恐怕不能善了了。
总要有些波折,只要他不死,一切都会好起来……沈巍压住自己的心疼,暗暗告诫自己:别冲动……
想到这里,他平复了一下心跳,继续写到:“戏院听戏的时候他又和人动手了,还是上次的那个人,但这次帮手似乎不少。打架的时候他分神了,被人从后面砸了一凳子,我推了阵风过去挡着,所以看着严重,其实没有大碍。女孩的爹得了重病,他冲到雨里要为她拉车,虽然最后是许星程送走了人,但我还是难受了……他恐怕……”
笔停了一下,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但其实沈巍知道,他不想再往下写了,之前的几辈子,这一世又已陪了他十年,他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丝情绪的变化,沈巍都清清楚楚,不用入梦他也知道,罗浮生……可能喜欢上那个女孩子了……沈巍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页脚,发现页脚被卷起之后又急忙抚平,他苦笑了一下,提笔写到:今天的他,一切安好。
他合上本子,小心翼翼的放回书架,刚要起身,眼睛扫过阳台,眉目一凛,随即又放缓下来。他坐回椅子低低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阳台门边霎时出现一个人影,白衣墨发,金色的面具遮去了大半张脸,但依然可以看出轮廓鲜明,气度不凡。他懒懒的靠在门边叹到:是啊,每天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见你,白天你不都跟着你家那个小阎罗么……哪里还记得有我这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