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意

周航看着舞台，第一次觉得，侧幕条离那儿那么远。台上的人，一逗一捧，热情洋溢，妙语连珠。他突然觉得，舞台上穿着蓝大褂的这人从来不独属于他。
对着舞台拍了张照片。周航转身回了后台，上一场的人已经撤了，下一场的还没来。也就那么巧，偌大后台，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后台有点乱，衣服都随便搭在椅子上，保温杯盖儿也没扣，悠悠的散发着残存的一丝热气。周航看着那热气，觉得自己心里那点热乎气儿也要散干净了。
他突然有点怕。
在传习社的时候，老师说，逗哏捧哏是一场买卖，也是一辈子的交情。他曾打定主意要和孟鹤堂在一块栓一辈子，可没问问人家乐意吗？
孟鹤堂回到后台时，周航已经走了。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叠好了，从里到外，一件搭着一件，搭的那么整齐。孟鹤堂愣了一会儿神儿，没想明白，小孩儿这是怎么了。照理说，他应该在后台等着自己散场，说一说今天这事儿，怎么就自己跑了呢？
“刚才谁看见航航了？”
给小孩儿的电话没打通。孟鹤堂觉得自己心里窝着一团火。他怕小孩儿钻牛角尖儿，事事都替他开解。有时候小孩犯轴，只要不妨碍演出，他就一笑置之。可这回有点儿不一样，小孩儿把节目记差了，电话里问清缘由，他来不及开解他，就和别人上场了。可这说到底不是自己的错啊，泥人还有三分性儿，周航，合作两年，你是不是吃准了，我不能换了你？！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俩人还得一块儿登台，节目中规中矩的说完了，台下反应还不错，孟鹤堂也觉得这段说的挺好，乐颠颠儿地一块下台，周航今儿动作特别快，孟鹤堂大褂还没叠完，他都准备拎东西出门儿了。
“航航你等我会儿。”
听孟鹤堂叫自己，周航没答声脚步却慢了。倚着门边儿站着，小小的一团，缩在厚重的羽绒服里，在阴影下看不清脸色。
孟鹤堂收拾妥当，走到周航身边，一把搂住小团子。
“是不是生气了？昨儿是我不是，航航你别跟哥置气，啊。”
孟鹤堂脚不停嘴不停。“说好一块演出，你没来，我一准儿着急对不对。这回赖我，没提醒你。下回哥想着提醒你好不好？”
周航闷闷的，听着孟鹤堂一路走一路说。觉着臊的慌，自己记差了时间，差点耽误演出，孟哥非但没怪他，还反跟自己道不是。
他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就被孟鹤堂拽进一家小馆子。棉门帘掀开，屋里的热气扑脸，周航觉得这潮乎乎的热气和孟鹤堂给自己的感觉很像，不浓烈，但是真心熨帖。
孟鹤堂给自己点了一份面条，给小孩儿要了一份炒饼。饭还没上来，给自己和小孩儿各要了一杯热水。
“饿了吧，先喝点热水，暖暖胃，好吃饭！”
周航更无措了。只好捧着杯，一口一口慢慢匀着热水。想着对面这个人总是这么热气腾腾的，谁靠近他都觉得暖暖和和的舒服。不光是对自己，师兄弟这么多，没有不和他好的。再看看自己，生瓜蛋子似的，又轴又犟，还是个闷葫芦。合作两年，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其实可以选一个年龄心性相仿的人和他搭档。他觉得有点难为情，小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