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19-20年作品合集(9)

“离开吧，就算让我有了个健全的灵魂。”
我坐在床边，窗帘被拉开了，冷静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身躯的一侧。
我摩挲着右眼——即便他不能收到，也算是我最后的告别吧。毕竟，我跟他永远不能同在。
左手边是一把锃亮的瑞士军刀。刀锋很利，我用指腹抹了下，登时划出道细口，半秒才漫出血色。
我握着刀用侧刃在心口比了比，但毕竟没学过医，也就了解个囫囵——比如心脏在左侧。
现在是我在这个躯体里，也就是说，扎破心室后面临死亡的会是我，器官也大概率会开始衰竭，大出血更必不可少——至于他接手这身体后会不会是活的，也就不一定了。
他想要的是我离开，可怎么离开，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但……
我把玩了下军刀，使力将它朝墙上掷去，在破空声和刀尖扎入墙粉后由于惯性摇晃的弹簧声中露出一个带着讥讽的笑来。
然后靠着床头叼着烟，枯坐到天明。
夜晚和白日，痛苦与欢乐，都属于你。
那么，你就属于我了。
青鸾。 玉栏吴钩，横看的是水来乡。
柳堤灯树，夜来暧昧帐。千店前红纱，勾勾荡荡的是江南繁华。
青鸾欲入俗世。
她的是剔透美人相，一身净投了红尘，与它也格格不入。
吴侬软语听来，也不似她瑶池神宫的仙人曲调。那是世人的温存；却难予她神明的清净。
她即是没入人海，也与这喧嚣隔了万重。
青鸾理当是神明。一身山河骨，一目万界过。青鸾听得瑶池的仙曲，也看得天宫的霓裳；可她不爱起舞。哪个能经得神明一舞？凡人去效神明，为舞，是为的讨一方庇佑，讨那天上人欢心；可神明希得什么？神明起舞，是为杀伐。
青鸾生而是神明。世间万物于她目如蝼蚁；便是对什么起了兴致，千万年时光也总归能将它简单消磨了去。挥袖间云起，颔首间世易——也不过是最微末的消遣。神明哪还懂得爱什么呢？
青鸾本是神明。透彻的神明，纯真的神明；悲悯的神明，残忍的神明。
青鸾是最后的神明。
她于人潮中听得千里的人情，见得千里的人难，知得世间百态个人冷暖。可那颗剔透的心活叫一尘无染。她无需效明镜台常拭，因得万事万物都难引她心动。
青鸾是眼开花明，眼闭花寂的神明。
只她见得千千万万人，还得那人——
——得是谢韶华。
适时他仰望树上神明时，神明也早已睁开双目，透过枝叶凝视他了。
青鸾操效人婴咿呀，字句艰涩。她少见得如此持敬又大胆的凡人了。若说到从前诸神起舞的时代，敬神且心往的凡人海了去，便是跋涉千里欲一见瑶宫的也不知凡几。那时神明无处不在。
她不似世中人。
谢韶华的眼中，分明似那时的人之于神明。
她从树上跌下，恰恰落入树下谢韶华臂弯。
当真大胆！当真大胆！怪道区区凡人竟敢伸手接取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