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娥-幻说（二）

大荒北经云，古时有女衣青衣，貌倾城，名曰黄帝女魃。
相传蚩尤作兵伐黄帝时，请来风伯雨师兴风作浪，黄帝无以对敌，幸得女魃相助，雨止，得杀蚩尤。
只是女魃却为此耗尽了法力，自此所居处不雨，酿灾成旱，百姓叫苦连天，帝遂逐之——
忽听啪地一声响，牙余冷不丁拍死一只大飞蚊，随手把掌心往裤子上蹭蹭。这书上说的貌倾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也不甚清楚。真不知牢里这位究竟是什么相貌，竟能让祭司一眼就看出是旱魃转世。
绫帐内传来轻微的咳嗽声，牙余立在门口，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大厌国民风淳朴，地牢里关的净是些臭名昭著之辈。
恶人见多了，心不免就硬了。
牙余闭上眼本不愿搭理，只是那声音断断续续。他无意瞥见女子手扶心口，纤影微颤的模样，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算起来，她也不过才十五六岁。
他犹豫了一下，起身倒碗水递过去，冷声道：
“喝吧。”
四周有一瞬的寂静，牙余立在那里，忽然为自己的多事而懊恼，且不论一碗清水有多难寻，他是昏了头才给这个将死之人，况且她再不济也是秦桑国送来和亲的王女，必是自小就锦衣玉食地养着，万一嫌弃不肯喝，那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不等他细想，白绫已被轻轻拨开，露出一只素净玉手，指尖修长细腻，似是要去接住那只碗。牙余顿时愣住，原本的不耐顷刻化为怔忡。
他是个粗人，何尝见过这么漂亮的手。这么一对比，自己常用的那只黑碗却显得如此寒酸。
就在女子接碗的瞬间，他的手却触电般往后缩了一下，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生怕污了这明如皓玉的指尖。
见状，女子素手微顿。牙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耳根瞬间变得通红。他不禁嗫诺着解释起来，唯恐被她小看自己：
“我，我不是小气，我……”
再递碗时绫帐已然重新拉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一般。牙余见状，心头莫名萦绕起些许失望。
他无奈将碗放在绫帐前的地面上，转身时，却听一缕清浅的女声从后缓慢传来，矜持而柔软：
“多谢。”
声如清乐，沁人心脾。
分明连真容都未见，可牙余却感觉浑身都燥热起来：都说这秦桑国善养美女，本来不大点儿地方，却生生靠着联姻在各国纷战中挣得一席之地。真是这美人枕头风一吹，就什么都有了。
可惜这秦桑王千算万算，没料到自己调教多年的爱女竟变成了大厌国的阶下囚。别说和亲，眼看连小命也保不住了。
只叹世间之事瞬息万变，就在大厌王派祭司前去边境迎亲那日，天上竟出现了十个太阳，此等怪象千古未有。庄稼很快就旱死了，大批大批的百姓接连丧生，不是饿死，就是渴死。
时至今日已是第二十九天，情况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百姓起初的质疑、悲痛和愤怒此时都已化为恐惧，绝望之下，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天神身上。
大厌祭司蓬蒙，少时即可通灵，深得大王宠信。他料定罪魁祸首就是这秦桑王女，言她乃是旱魃转世，所到之处，便会给人民带来灾难。要想平息天神之怒，除非祭出女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