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紫罗兰(4)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两年前的梦。我七岁的女儿佩妮和我的妻子玛利亚趁着两军休战，想要去军队看我。她们申请到了许可，坐上了北上去边境的军车，车上全是和她们一样去前线看望亲人的男女老少。
双方的将士们都很疲惫，非常有默契地互不干扰休息。那时的我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宿舍，焦急地等待着妻女的到来。毫无预警地，防空警报响了。我们抓起枪，排好队进入了防空洞。在狭窄的空间里，就连时间都慢下来了。
解除警报的时候，我是第一个冲出防空洞的。从少尉那里，我是第一个得知噩耗的——我的佩妮和玛利亚，那一车的军人眷属，全部殒命于那次空袭。战争结束后，她们被葬在了首都郊外，和烈士们一起。
我看着她们填写申请，收拾行李，上车，遭遇空袭。我疯了一样地哭着，伸出手想要拥抱佩妮，想要替她们擦去脸上的泪水，我想要再看一次她们的笑容。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薇尔莉特不在这儿，吓得我赶紧找了个护士问了一下日期，心里期盼着可以再见一次我的佩妮。
“已经是第四天了啊……”得知日期的我有点失落，我也没想到这一次我竟然会睡这么久。我现在有一肚子的话想对薇尔莉特说，但是薇尔莉特已经离开了。
我好不容易燃起的斗志在一瞬间就被浇灭了，两分钟后我甚至开始嘲笑刚清醒的自己。
“改邪归正吗？真是痴心妄想。”
“这些年偷过多少钱，骗过多少人，做过多少坏事，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这种人渣早就没救了，果然薇尔酱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请叫我薇尔莉特，凯特先生。另外，自言自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泪水勉勉强强被我控制在眼眶中。看着推门而入的金色的少女，一肚子的话突然之间梗在了我的喉咙里。
“薇尔莉特……谢谢你。”
少女对我突如其来的道谢有些不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请不要在意，凯特先生，虽然我们已经结束了雇佣关系，但是中佐和我都认为将一个昏迷的人抛下是令人不齿的行为。但既然您已经醒了，我想我的工作也应该结束了，那么，凯特先生……”
“请等一下！”我第一次打断薇尔莉特的话，也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想要表达自己：“我……我有一封信想要写。”她会心地笑了：“好的，老爷。”
薇尔莉特搬了张椅子坐在我的床边，将便携式打字机放在床头柜上，卷好纸后，她脱去了从未摘掉过的手套，露出了闪闪发光的机械手臂。也许是我惊讶的表情太过明显，她侧着脸笑了：“礼物。这是一份很重要的礼物。”
我意识到了这么盯着那奇特的机械手臂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立刻移开目光继续话题：“这封信，收信人是对我而言一个很重要的人，她的名字叫薇尔莉特。我想要告诉她，我的女儿佩妮的故事。”
少女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指尖轻轻在键盘上敲打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上，在她那银色的手臂上流转着，在我阴暗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暖暖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