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淤泥中拾起星辰(12)
11.
卡修斯截瘫多年的爷爷终于不用受罪了。
卡西露一脸漠然地跪在灵堂,村口的神婆和其他几个跳大神的人聚在棺材前鬼哭狼嚎。她看着晃动的昏黄的色调,身着孝服的男男女女,和跪在一旁失声痛哭的弟弟。
她视野里的一切不过都是扩散开的色块。晕染着迂腐,无趣,恶臭的色彩。
昨天,她的丈夫在她胳膊和后背上的伤,很疼。
卡修斯啊,这样一个为世人厌弃的地方,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只有走出这里你才有出路啊。
神婆终于结束了表演,用本地刺耳的方言嚎着死者附身留下的遗言,在她眼里说白了不过是逢场作戏。年轻人都一脸淡漠,卡西露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那些长辈显然大为惊诧,一群人茅草一样匍匐在地,掩饰不住他们眼里的惊异。
在爷爷的尸体火化以后,卡西露收到了遗嘱库发送给她的爷爷的遗嘱。卡修斯放弃继承遗产,那个曾经嫌她照顾不好弟弟的,对她挑三拣四的刻薄老头把他能给她的极尽所能全都给了她。
卡修斯去收拾爷爷的遗物回来的时候红着眼眶递给她一张小纸条。纸被工工整整折成了四方块,字迹却潦草不堪,黑色的笔水颤颤巍巍地晕成了一片片脏污——
“闺女,过,自己,这辈子”
卡修斯的爷爷在他生儿育女时一直在灌输男人比女人重要的观念。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在他需要被照顾的时候,儿子那边反而永远是视而不见。老伴走得早,他一人扔在村口的小屋里自生自灭,有事才把他拉出来,至少面子上过得去。别人的背着他说他快活不成了,但他的子女们仍没有一个愿意照料他。等到了这把年纪,才能真正认识到儿女其实都一样。他希望能多关注卡西露一点。当年女儿们所受的苦,不能让他的孙女再承受一遍。
但他也已然成为了被忽略的一部分,无人倾听他的忏悔。
他辛苦一辈子留下的微薄遗产,宴会那天他叫卡修斯拿走的有法律效益的遗嘱,是他能给他孙女的最后的屏障。
卡修斯哭着说。“姐,你就原谅他吧。”
12.
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发展成这样的?
本是一个普通的夜晚。阿克希亚家的奶茶店还在排长队,小卖部里热腾腾的关东煮与店外的雪糕冰砂相映成趣,一派祥和。只是那个一年四季都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好多天没来了,电话无人接通,消息石沉大海。
布莱克漫无目的地敲打着键盘,内心莫名涌起一种不安。
自从上周末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卡修斯,几天以来他再也没有回到老街,甚至也没见他去学校。难道他又有什么变故吗?他想。
手机一阵铃响,他赶忙去接。但除了一阵忙音就再无其他。
晚上照相馆也难得有几个顾客,终究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虑,他拿起外套就走出门,顺便叫雷伊帮他看着店,然后直奔卡修斯的寓所。
“要是我一个小时内没给你打电话,就……”布莱克头也不抬地拎起手机和水果刀,犹豫了半晌,又把刀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