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飞船停在了空间站的宽阔的平台上。
说是空间站，不如叫太空城更为妥当，这座运行在木星附近的太空枢纽，可以容纳数万架飞行器及其所载的人，满足他们的起飞降落与补给需求。
可是现在，这里空无一人，飞船触地的响声在平台里回荡。
说这儿空无一人是不准确的，这座宏伟的建筑还有一位最后的守护者，我此行前来就是为了采访他。
穿过宽敞的走廊，在酒吧里，我找到了他。
酒吧有着教堂般的穹顶，数千张桌椅，几个数十米的吧台分散在四周，足以窥见当年的繁盛。作为曾经最繁忙的航线枢纽之一，如此冷清的现状任谁也难以想象，可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我来到了那人身旁，拉了条椅子轻轻坐下。
老人在吧台昏暗的橘色灯光下独酌，许久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微微侧过脸来。
“你好，我是一名记者，想采访你一些问题。”我简洁地说明了来意，掏出了本子和笔，仔细观察眼前这位默默无闻的守护者。
“来瓶Водка（伏特加）吧，好久没人来过了。”老人起身去拿吧台里的酒，“陪我聊聊天。”
借助灯光，我看清了老人的脸，心里有些激动，我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您今年几岁了？”我接过酒杯，晶莹澄澈的液体中，我看到了老人闪动的眼神。
“八十多了吧，记不清了。”
现在的人平均年龄是一百五十岁，满脸皱纹的老人，或者说中年人，怎么看都显得太老了。
“那您为什么守在这呢？”我接着问。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老人咽了一口酒，酒劲使他的脸庞红润起来，“这儿是我的家，我爱它就像爱我身体的一部分。”
老人微眯着眼，絮絮地讲了起来：“我曾经是个起落指挥员，你知道的，就是指挥飞行器在平台上起飞降落的人，我可以接触到世界各地的人，我爱上了这份工作。”
老人顿了顿，
“后来，人们发明了更先进的空间跳跃技术，没人再愿意花时间经过这儿了，人们总是喜欢更高效的办法，不是么？
“因为不再需要，这座空间站本该被废弃，销毁掉，‘Bong！’的一下。
“过时就抛弃，没有价值就毁掉，大家都这样。
“可我不一样，是它，”老人指了指地板，“是这儿收留了我，给了我温暖，让我实现价值，让我遇见......”
“遇见什么？”我有些激动，差点站起来。
“没什么，陈年往事罢了。规定是，只要有哪怕一个人留在这儿，这里就可以继续存在下去，我不舍得它被毁灭，决定留在这儿，直到我死去......
“不过你看啊，”老人扬起手，“这儿的储备，我一个人五千年都用不完，哈哈哈哈。”
“那么，您是否对过往有过悔恨呢？”我故作平静。
老人收起笑容，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许久，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放到我面前，照片里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着红色的连衣裙，端庄大方。
我眼睛直直地盯着照片，努力地平复心弦的颤动，老人之后讲的话也没听进去，因为这才是我前来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