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

秋日太平镇的上空，笼罩着燃烧草木灰的铅灰色，衬得日光都稍有些黯淡。
这种时节，李升的铁匠铺就很清闲，农具就不打了，不过三两个闲人买些短兵作防身用。近来山上的土匪愈发的猖獗，头目的画像还贴在县衙的门前悬赏，不过他们成了些气候，又打着劫富济贫的大旗，倒是跟大多平头百姓没啥干系。
这不，一个徽商打扮的人就站在铁铺门前，摆弄着桌上的兵器。一看生意来了，李升也不唠嗑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瓜子，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那徽商挑出一把短刀，在手上不停地把玩，“真是把好刀。”李升快步走了过来“老板真是好眼见……”，话音未落，只见刀光寒芒一闪，将那商人藏在斗笠下的脸映到了李升眼底。
铁匠李眼皮一跳，突然发难，一手狠狠地按住了徽商的右手，另一手夺取了手中的利器，将他狠狠地按在桌上，震的满桌铁器哐哐作响。那铁匠师傅毕竟要常年挥动重器，一身遒劲的肌肉能锤得铁料火光四射，还治不了这不事重活的行商？街坊闻声赶来，几个胆大的汉子凑上前去，在李升的授意下将那贼人五花大绑起来。原来这“徽商”不是别人，正是那衙门门口悬赏十两白银的匪首宋松。
宋松倒也是个绿林，身处重围中竟也面色不改，“各位乡亲，我宋某人虽然落草为寇，但平日里只劫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乡绅，从不为难乡亲们，今日别为了衙门的臭钱，撕破脸皮，挨了报应。”虽然宋松口中说的是报应，可邻里听出的却是山寨里同伙的报复，加上平时县衙名声也谈不上多好，一时谁都不敢做这出头鸟。
第一个站出来还是李铁匠，他一把揪住宋松，像是捉小鸡一般提着他走。“搁着在这废话，看到公堂上，还有什么屁放。”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流子一番巧舌的话，进不了这铁疙瘩的耳朵，论蛮力就更拼不过了。宋松最后只好乖乖束手，被拖到衙门了。
抚尺一拍，犯人一跪，青天大老爷发问“你可知罪？”宋松昂然抬头，毫无惧色，“没想到我一世逍遥，最后竟然栽在自己人手里。”县太爷见他话里有话，接着发问，“还不把同伙招来？”“哼，同伙就是我把我押来的铁匠，”宋松被这么一问，底气便上来了，公堂之上还是一贯地从容，“平日里都是这位师傅帮忙，寨里兄弟才有了趁手的兵器，只是这次赊了账没还他，他便说要拿我悬赏来抵。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义气，没想到啊没想到……”
一旁的李铁匠听完，吓得满头冷汗，当即跪在地上，高声大呼冤枉。衙门外的百姓开始指指点点，像是终于知道为何李升要当众出头了。师爷也凑到县官旁，不知耳语些什么。可怜那铁匠一生只跟铁器打交道，别说自证清白的好话了，着急到口齿都有些不清。醒木又响，“好一个狗咬狗！本官本就奇怪，这伙山贼哪来那么多兵器，原来是你勾结土匪，危害一方太平的啊！”官威一震，令签一掷，便要把二人押进大牢。
牢里的李升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宋松，可那宋松却靠在角落里，嘴里叼着一根干草，毫无一副阶下囚的模样。“铁匠，你说你为乡里除害，乡亲们可有一人站出来为你辩白？你盼着官府澄清玉宇，呵，青天大老爷可为你做主了？”李升没有应答，扭头面向牢壁，牢里的烛火很暗，只照的见他半边的脸。宋松接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讲起自己的治世鸿志，却被舞弊的科举浇却了满腔热血。见过了这腐朽的官场，明白这世道已经病入髓骨，于是拉了几个弟兄，干脆自立山头，来还世道一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