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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宫观鲜有人拜访，除了最近新来了个挂单的道士。这人刚来的时候一身破破烂烂的经衣，灰头土脸的也看不清年岁，一手拄着跟油亮的木头手杖，一边肩上扛着位衣着靓丽的女子。
观里的主持迎出门时吓了一跳，他以为这叫花子是从哪迷晕了个姑娘要躲这观里行什么苟且之事。老道长仗着自己自幼耍起的功夫一手接过姑娘，一手将那人推出十米去。
那人闷哼一声，但也没解释什么，只拖着脚步坐在老道长平底打坐的一块大石头上。他轻轻抚摸着那块已经光滑了的石头，好像意识到它平时的用途，盘起腿面向着那条上山的土路打坐。
院落里老道长忙碌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门口的石头，直到那女子苏醒过来，央求着老人让她见见救命恩人。老道长这才知道，若不是那叫花子，眼前的姑娘早已吊死在她亲手捆搭好的绳子上。
被请进观里的叫花子借水盆洗了把脸，老道长这才发现原来是个清秀的青年，那身破破烂烂衣服也是打了补丁的经衣，这人身上一定藏着不少故事。女子见了恩人，在感激之余也对这一张面皮心生爱慕。
自此之后，这山上的宫观便没了往日的清静。那个年轻人挂单在这，想必这只是他云游之行的一个落脚之处，那姑娘便隔三岔五上山来叨扰，每次来了却也只是听那青年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为她讲经。
老人早从姑娘的眼睛中看出端倪，但每次两人也只是讲经听经，甚至让他都替这姑娘感到可惜。老道长与青年二人相处在这宫观之中，心中自然清楚这青年的心境或许比自己这老修行更为清静，而且他终归不属于这里。
日复一日，青年在观里待了三年，那姑娘也从隔三岔五变成了每日报道，青年的经也从太上感应篇和常清静经讲进了道藏。
这天老道长和青年做完早课，从大殿出来才发现院子里已经积了层雪，他怕姑娘冒雪上山，便打发青年出去迎迎，自己则回屋烧上一壶热水待会儿给她取暖用。
老人把水壶坐在炉子上，目光刚好扫到挂在墙上的黄历。戊戌年甲子月戊戌日，宜合婚订婚，忌结婚。听到门外有人声老道长出门相迎，出了门却没再有何动作。
观门外姑娘和那青年相视里在那块石头边。姑娘穿着一件到脚踝的白色羽绒服，脚上却只有一双好看但绝不是雪天该穿的高跟鞋。老人不能想象她是怎么穿着它走上山的。
两人就这么在门外站着。直到姑娘在雪地里褪去了身上的羽绒服，露出里面那条红色的丝绒礼服长裙，她的眼光在老人看来是那么热切仿佛这天地都聚集在她眼前的人身上，她终是对青年说出了那句我爱你。
“我也爱你。”紧接着姑娘的是青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但老人眼中看到的却是另外的景象。青年身上的青灰色棉经衣落了不少雪花，跟他身边的石头一样。在答出这句话时，老人都替那姑娘感到心碎，他在青年的眼中看到的则是这个大千世界。
转日，青年便向老道长领了单费遁入天地，许是这辈子两人都不会再见。那姑娘也如同老人预料的那般没有再来。此番情景让努力清静了一辈子的老人感到了心碎，这世间万物皆逃不过一个情字，却惟独这个青年跳脱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