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镜子(2)

“像不像阴阳。” “……啊？”
大脑断线了十秒才重新运转。我瞅着与我四目相对的道士，内心涌起一股无力感。莫非……我等凡人不配与道士交流……
真是惊悚。
道士遗憾地头一摇，低头继续解决饭菜。我干笑几声，换个姿势撑着脑袋研究起有些油腻的桌面。大概五分钟以后，道士终于忍不住用筷子敲敲盆子的边缘：“黑、白，阴阳太极。”
好吧……我眼拙，没能把白米饭和焦炭烧肉联系到一块儿。
我挪了一下凳子，组织词汇打算问问镜子的事儿。倒是道士将抹嘴的餐巾仔细叠了扔在汤碗里， 开口：“你想问宿舍的事。”肯定句。
“啊，是……” “想不想听个故事。”
“不……”为什么要听你讲啊。
“从前有个女孩。” 道士显然并不在意我的态度，“在她十二岁那一年——我说的是周岁——她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父母的离婚证书。
“女孩没有多大感觉，在她的记忆里，父母一旦相遇就是永无休止的吵，吵到后来相见生厌，一句话不说。有脾气了，她就是出气筒，好像生她养她的目的就是发泄。周围的人在女孩眼里都不是那么重要，即使是两年前唯一疼她的姥姥病死。
“她哭不出来。一如既往的，独自活着。直到……什么时候？我忘了……
“夕阳如血。女孩失去了白天的记忆。她发疯似的把房子里的一切翻出来，没有任何迹象——吗。她最后打开了书包，那些整整齐齐放好的作业本上，字迹一行一行慢慢浮现，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那些字，和女孩写得一模一样。”
有些安静过头了，我想。
“呃，目前为止，我觉得这是好事。”我挤出一个微笑，道士冷冷的瞥了我一眼。
“女孩沿着楼梯一点点没入一楼的黑暗，冥冥中的某种驱动使她一步步走向远方。她骇然发现自己的目的地是玄关，确切来说，是玄关处的那面镜子。有那么一瞬间女孩想要逃跑，可她没有，也不能——镜子映出女孩一张惨白的脸与脸上的惊恐。
“来不及了。
“手贴上镜面的一刻，是切切实实冰凉的触感。然后，从指尖开始沦陷，像陷入一个泥潭，心脏没来由地漏跳半拍。另一只手徒劳的扣住镜框。什么都阻止不了女孩和它在一起。”
……如果忽略主语，这倒像一个爱情故事。
“‘白色的裙摆飘呀，落下玛瑙色彩的花。’”
道士轻轻哼出一段歌，像是梦中的呓语。
“什……么？”我往里拉了拉外套，今天是够冷的。
“‘它’，不，是‘她’。也许吧。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呐。鼻子下方的是嘴，还是过分弯曲的线条，不重要了。听到玻璃在耳边清晰地爆裂，镜中人的瞳孔像黑夜中跳动着的两束青灰的火。她们之间，只有半厘米。
“似乎头发都交织在了一起呢。柔嫩的脖颈上啊，血色的花纹一点点蔓延生长，每一道鲜红都微微扭动，表达自己对死亡的崇高敬意。 
“你有经历过吗，那种全身心濒临崩溃的绝望。整个人仿佛脆弱的像一片薄冰，四面八方都是不怀好意的、邪恶的、黑色的火。恐惧放大到极点，血液停止流动，思维凝固，眼底只剩下那个人——血肉模糊的脸庞。动脉还在敬业地抽搐着，一鼓一鼓……暗赭色的液体浸湿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