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是一个奇怪的人。
并不是我自己这样觉得，而是我发现周围的人这样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从某一天开始，变得好奇而鄙夷。我本就是个不爱打交道的有点沉默的又没什么朋友的人。在他们这样的眼光之下我担惊受怕，出门的时光度日如年，仅仅几天就一度想要寻死。
“你怎么不把左边的头发扎起来？这莫非是最新的潮流吗？”
我听到周围有个声音，向右转了一个圈才看见他。他穿着一件白大褂，朝我笑，并未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好啊，我是那里的医生，我姓林。”他指指隔了几条街的医院说，“最近常在这里看到你呢。”
为了改善心态，我每天都挑晚上的时间来公园散步，天黑了彼此看不真切，这样或许对我会好一些。
“我……随便走走。”我回答道。
我和他面对面站着，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要多，我须要仰头看他。他对我也有些好奇，俯下身来盯着我看了几眼。
“你的扣子扣错了哦。”他道。
“袜子也只穿了一只。”他又道。
他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问我：“你的左手在哪？”
我找了半天，竟发现我没有左手。
他又抬起一只手问我：“这是谁的手？”
我愣了一下，这只手看起来是一只女性的手，显然不是眼前的医生的，但我确实不知道这只手是谁的。
我们又进行了一些其它的对话，临近结束时，他问我：“你明天也会来吗？”
我看着医生和颜悦色的笑脸，用力点点头“嗯”了两声。
次日晚上，我在家附近遇到了林医生，他和我在我家楼下的面馆里吃饭，我点了一碗年糕，吃得并不是很愉快。因为我发现这个年糕量实在是太少了，我的肚子还没有五分饱。
之后，因为这个年糕的事情，让我知道我得了一种叫「半侧空间忽视」的病。主要症状就是我会忽视一切左边的事物，比如说只洗右边的脸，只扎右边的头发。这些是林医生告诉我的。
这个病因是如何开始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测这大概和几天前我从郊外的地上醒来有关系，那天我醒来的时候，我的旁边有一辆倒着的自行车，我的右脑勺上还有个包。但我脑子里毫无印象我是怎么躺在那儿的。当时我爬起来后就骑着车回家了。
几天后我就听林医生的，进了医院，他成了我的主治医生。他对我很好，老是对我笑，还经常买东西来慰问我，做康复的时候也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
我觉得他，就像是家人一样。
持续半年的康复治疗后，我的「半侧空间忽视」有明显的好转。林医生说，再几个月我就可以出院了。
但我看到他的表情隐隐有些奇怪。
出院的那天，我来到医生休息室里，休息室右边靠墙摆着几张床，是医生值班的时候睡的。之前我也来过，但我并没有看见过左边的床。这张床和其他几张不一样，床头柜上摆满了关于大脑的书籍，墙上也贴满了划着红线蓝线黑线的资料。
经常有医生调侃说，这休息室是林医生一个人的。
除了原有的三张床，里面的其它家具都是他自己添置的，他几乎一年里有三百六十天都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