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 “你见过幽畜的大板牙吗？”

他垂下的额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
“妖族……好大的胃口啊。”
裴文德问：“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了？”
鬼面在假山上一靠：“你知道鬼族是怎么生出来的？”
“不知道，接生的活儿也没指派给我。”
鬼面：“……”
裴文德拉过他一只手：“这是要给我讲故事？你说，我听着。”
鬼面顺从地给他握，另一只手摩挲着扇骨：“你没觉得奇怪过？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神斧三魂化出昆仑君。神农再接着把轮回建起来，世上本不该有大不敬之地这些没魂魄的东西。”
裴文德：“……相比起来，我可能更关心今天吃什么，有没有妖怪作祟。如果不是遇见你的话，鬼族是怎么生出来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往这上边想。不过——”他看着鬼面，眼里显出些温柔，“既然我那誓言是对着你立下的，也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了。”
鬼面道：“故事有点长，简单来说就是神农那老家伙弄掉了昆仑君一盏魂火，那火落入大不敬之地，烧穿了伏羲大封，幻化出了鬼族。”
裴文德的手指轻轻蹭过他指腹：“你也是那时候出生的？”
“是啊，那时还是条小蛇，没见过什么世面，好死不死地在旁边看热闹，哪想到火能烧到自己身上。”鬼面接着道，“后来神农要继续做先圣没做完的事，要建轮回。而鬼族无魂，要全他一个轮回，就得阖族被灭。”他顿了顿：“我记得昆仑君在千年前的那场大乱里，无奈之下弃了巫族，只保人、妖二族，身上从此背了一笔灭族的罪孽。可到了地底下的鬼这边，就好像理所当然了，死活都没人过问。你们佛家说三界众生皆平等，可有的东西大概连众生都不算。”
他语气稀松平常，仿佛事不关己。
裴文德皱了皱眉，问：“那鬼族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是昆仑君。也不知他与我那个黑袍的哥哥是有什么深情厚谊，竟然抽了根神筋给他，提了他的神格，那之后就靠着他一柄长刀，把鬼族永生镇在大不敬之地了。”
裴文德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那个“黑袍的哥哥”指的是谁。
“斩魂使算是你兄长？”
鬼面默认了这种说法：“不过关系不怎么样。一个蹲监狱，一个当牢头，几千年也没打过几回照面。”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看向了裴文德，“当年昆仑君为守住大封身死，如果你是黑袍呢，如果是你，眼看着恩人要死了，你会做什么？”
鬼面觉得自己无法想象那样的时刻，如果是他，如果身旁这个假和尚是大荒先圣，他能想到的只是，他会杀了神农，食肉寝皮，会恨昆仑竭尽心力护住的所有生灵，会想方设法要他魂火重新燃起来，倾尽天下所有给他陪葬。
但是显然，黑袍的那一个没有这么做。
鬼面闲闲地想，鬼族难不成还出了个圣人？
“轮回。”裴文德道，“你说构建轮回算先圣没能做完的事，那即使在千年前，我也会明白，轮回早晚要做成。既然如此，我会把昆仑君的魂魄送入轮回，人间百世生生死死，那缕魂只要在轮回里，就是不灭的，没人能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