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失控（005）

张云雷出ICU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清醒了许多，杨九郎看着张云雷离开ICU的病房，跟在后面看着他转到了重症病房，然后转身出了病房，蹲在病房门口抱着头压低声音哭了好半晌才站起来，抹了抹脸，进了病房。
他站得远，贪婪的盯着张云雷有了一点儿生气的眉眼，拼死了的铭记，也拼死了的想要忘记他躺在ICU，像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靠着机器维持着薄弱呼吸的模样。
我的角儿活着呢，他健康的躺在那里，还在笑，还在说话，还在想着回去演出，我们……还要办专场呢，我们……还要一起说一辈子相声呢。
杨九郎那天特认真的找了一面馆吃了一碗面，温热的面条入喉，熨帖的身子里冷冰冰的五脏都暖了起来，杨九郎在终日的面包白水的潦草之后，终于找到了一点点活着的感觉。
他靠在面馆油腻腻的椅子上，看着吃剩下的面汤上浮着的油花，支着脑袋歪着头看着前面。
面馆里没有什么人，前边隔了一桌的年轻女孩子兴奋的谈论着，女孩子的笑声让外面有点儿阴沉的天空都亮了几分。靠门坐着两个粗糙的汉子，面庞黢黑，看得出来是受苦人，俩人面对面吃面，间或低声交谈了两句，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或者叹两口气，摇摇头，低下头吸一口面，腮帮子鼓起来又咽下去。
杨九郎的视线转到开着的玻璃门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闭上眼睛，感到有种名为生气的东西缓缓的从脚底板升起来，四肢百骸都有了气力。
世界上所有的幸运一定眷顾了张云雷，杨九郎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好像所有深夜的难眠，所有煎熬的焦虑，所有……未知的恐惧都可以一笔勾销一样，我用我所有的难去换我角儿哪怕千分之一的幸运都好。
我甘愿的。
他站起来，慢腾腾的走出去，站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一点儿笑容。
我得好好儿的啊，我的角儿还没好全呢，我不能这么不人不鬼的活下去，我得健康，得按时吃饭，得……满面笑容的去见我的角儿啊。
杨九郎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听见张云雷带着哭腔的声音。
“爸爸，我可能废了，我上不了台了我。”
杨九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站在门口，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一步，站在门跟前的墙壁前，低着头听里面说话。
张云雷出ICU的事儿让杨九郎放宽了心，从他在手术室外面听医生说了他的伤，从他进ICU之前，医生委婉的提示人不一定能接着熬下去的时候，杨九郎就满心满眼只要这个人活下来，他什么也不要，不说相声也行，转做幕后也行，怎样都可以，只要这个人还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张云雷什么也不知道啊，止疼药打着，谁也不敢告诉他到底伤成什么样儿了，大家都缄默着，可他一次一次不经意的说起相声的时候，杨九郎的心里就难受的紧。
那么爱相声，那么好的一个人，老天就这么断了他的相声路，杨九郎只是想想，就觉着无比的残忍。
张云雷出ICU的时候，杨九郎也想来着，兴许这个人，真的就不能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