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史(1)
小旅店的客房,电视机开着(电视新闻里欧洲人在筹备圣诞节,大型超市排着长队等着结账),床头烟灰缸扎满了烟头,一个男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床单拧的皱皱巴巴。过了一会儿,他起来,淋浴,擦干身子,穿好外衣,走出旅店。
他叫王大张,大个,寸头,白脸,眼光冷冷的,没人愿意跟这样的人主动跟他搭话。
下午三点多,街上脏兮兮的,雪上落了层灰,还有狗尿,人痰,喝多了又吐出来的东西。这里分不出来是城市还是农村,应该是两者交界之处。王大张随便在街上转转,很快发现一个破烂平房,挂着******的脏牌子,门口停着不少豪华汽车,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有些还是刚冒胡子的半大小子。王大张走进去。
前厅只是普通的电玩游戏,有两个穿半袖T恤的女孩在跳舞机上蹦跶,引得不少男人没事往她们那瞄一眼。穿过前厅,来到第二个厅,不出王大张所料,都是各种***。一帮人趴在彩色鲜艳的屏幕上钓鱼,也有人拍777,赌马。一张张杀红了眼的脸,大都是男人,也有一对两口子,脖子上都挂着金链子。
王大张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用这玩意捞钱,也还有人跑到这儿来撒钱。王大张懂这里的猫腻。他自觉清醒,带着幸灾乐祸观赏这些赌鬼。他看见一个带黑框眼镜的家伙,输青皮了,跑到吧台去赊账,在一张纸上写欠条。
王大张又看了十分钟,走了。他还想再转转,可是街上太冷。他从南方来,很久没回北方了,穿的薄,只好回旅店。
晚上,手机响,是一个陌生号码。王大张接起来。电话里说,不上山了。王大张说,以后也不上了?电话说,不上了。王大张说,耍我?电话说,出点岔头。王大张说,那我咋办?电话说,哪来哪去。王大张说,没钱,回不去。电话说,跟我没关系,订钱我给了,也没干活,我还得再搭点啥?王大张说,你看着办,以后别鸡八找我。电话说,这么着吧,给我干点小活,我送你回去。王大张说,你当我啥都干?电话说,寻思寻思,不干拉倒。
电话挂了。
王大张躺在床上又抽了两根烟,舌头根子都是苦的。
他关掉手机,换一张电话卡,重新开机。他拨一个电话,半天才接通。
电话那头挺客气,语气缓慢,完全不像印象中的钟华。钟华说,喂,你哪里?
我王大张。
大张的,你在哪呢?多长时间没看着了?
王大张听出来钟华语气里有高兴的意思,心里得劲。他说,我在长春。
来长春了,咋才给我打电话,我在外面有点事,明天给你打电话。
王大张说,好。
王大张先挂掉了电话。他再次关机,换回电话卡。电话一开机就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电话说,干不干?王大张说,干啥?电话说,一只手。王大张说,一只手比上山还费劲,你懂不懂?谁老老实实站那儿把手给你剁?电话说,那就一根手指。王大张说,哪根?电话说,随便。王大张说,多钱?电话说,一个。王大张说,你上市场买猪爪子还多少钱呢?电话说,两个,不干拉倒,不会再有电话了。王大张说,啥时候干?电话说,就现在。王大张感到一管子血喷进脑子里,心直跳。他说,现金?电话说,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