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第十章)
“若是我不想娶呢?”杨九郎冷冷地望着黑暗中的那张脸别有一番风情,可嘴里说出的话却像是要剜出他的心一般,事到如今,他那些心思藏与不藏,都不重要了。
张云雷冷笑一声,转了个身两脚踏在地毯上,缓缓站起来踱步到他背后,九郎此时汗流浃背,不知道张云雷要干什么,就下意识地往后瞧了一眼,还没等把头转过来,左肩上多了一只脚,正压制着他的一切动作。
张云雷自小在父亲的监督下练武术,柔韧性很好,不过这揍人的真功夫没露过几次,张忠在床上倒是对他夸赞有加,他向腿上微微施力,杨九郎只觉得自己的上半身被迫地蜷缩起来,只听脑袋上方的人说话:“头抬起来。”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仰起头,张云雷很满意地拍了拍了他的右肩,顺便把头凑到了他的右耳:“你喜欢的人,是我吗?”九郎刚要回答,左肩膀又被压低,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张云雷轻飘飘地说道:“想好了再开口,我不着急。”说罢他便站直了身子,杨九郎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没有知觉了,强烈的羞辱感和压迫感使他试图道出一切真情实感,不管张云雷是他的东家,还是他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整个卧房回荡着他的嘶吼声“你还真我把儿子养着啊!你愿意养,我还不乐意当呢!张云雷,是你自己男女不拒,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你了?”
张云雷闻言表情微微一怔,忽而怒气冲上了头脑,脚上用了十足十的力把他踹倒在地,可杨九郎离床边太近了,头磕在床帮子上,脸贴在地毯上的时候,一道温热的血流从眼睛上方滑下来,他眼前一片模糊,眼角处带着丝丝红影。
“上一个在这屋里说喜欢我的,已经被挫骨扬灰了。”张云雷的语气里不带着一分起伏,只是淡淡的,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真正生气的时候不似他人那般狂颠,而是出奇的冷静,像一尊石像。
杨九郎忍痛扶着床站了起来,努力调整回状态使他与他平视,中途几次咳得直不起腰来,终于他开口问道:“所以,你也就一直忘不了他,对吗?”张云雷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
他得到了答案,运起一口气,踉跄了几步抄起上次杀小乾旦的那把大刀,又走回他身边伸手将刀递了出去:“你上次说过,我再动这屋里的东西你就活剐了我,来吧,你在这儿动手,这样一来,我也就能一直让你记住了……”说着说着杨九郎的眼底就渗满了泪水,哭腔越来越浓重,鼻涕也留了下来,和血混在一块聚集在人中,整张脸抹的花花的,可怜巴巴地盯着张云雷。
“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张云雷的脾气软上了几分,皱起眉头来偏过脸去不想与他对视。
杨九郎的成长轨迹很曲折,从前在大山里,整个雾灵山的南山头只有他一个人,偶尔会有猎人带他去村子里蹭饭,可村子里的人都不太待见他,起初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村里的人对他如此敌视,后来他遇上了一伙过路麻匪,麻匪的头头儿曾是他亲爹的旧识,在吃饭间说起他的身世。
当时他爹是村里的一个木匠,一次雕神像时把神像的头不小心摔断了,又恰逢山里闹狼,野狼把牲畜和家禽都给叼着吃了,连村东头家的小闺女儿也没能幸免,村里人愚昧,认为是他爹得罪了山神,非要把他赶出村子,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带着一岁多的杨九郎进到了山里搭了间屋子住下来,直到杨九郎十岁那年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就再也没人管杨九郎的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