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里面就这么多水(疫情下的高三)
两块打火石碰撞摩擦,火星就从其中升起来了,悠悠地升到天上去,旋转,飞舞,然后成为星辰的一部分。
这是他在舟上唯一的娱乐方式,看着火焰从黑暗中迸发,然后消失。他躺在水里,听见北风的声音,觉得天马上就要亮了,于是爬了起来。
无线电仍是嘈杂的乱码,断断续续的传来“坚持”“改变”“自我”一类的词语,没有什么意义。他转了半天旋钮希望能听到新闻,但没有。
舟里的水已有脚踝深了,比昨天更高了吗?还是比昨天更少了?好像毫无变化,但还能怎么办呢?他拾起了自己的木盆,开始了每天唯一的工作,把水舀到舟外去,如果不舀舟会沉吗?他不知道,但总不会比现在好,于是他开始不断的舀水。
他听到低沉的巨响,小舟开始剧烈的摇晃,他抬起头来,看见正有巨轮经过。
经常有巨轮经过,巨轮总是成群经过,巨轮们总在一起。
birds of a feather flock together
巨轮....
他的小舟之所以叫小舟,是因为它连船都算不上,不过一条普通的质朴的独木舟,与其他千千万万的独木舟一样,是工业文明的产物。
他曾为了这艘他唯一拥有的小舟上蹦下跳,欢欣雀跃,以为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大船。
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这艘小舟的桅杆实在是太大太长了,大的不相称。这样一艘小舟撑不起太大的桅杆,若是有一点小风浪,小舟就会摇摇欲坠,人们说它经不起风浪。
可船帆呢?船帆去哪了?他不知道,这世界上的谜太多,他不会知道所有的事。
比如那些巨轮从哪来?它们要去哪?为什么别的小舟没有大大的桅杆?他的小舟进水了吗?没有进水吗?什么时候会沉?他的小舟在向哪行驶?会驶到岸边吗?驶到了岸边又怎么办呢?重新起航吗?他又要到哪去呢?他不知道,还有漫漫的长夜在他眼前,他太疲倦了。
也许有一天他会靠岸,那他要亲手把那根巨大的桅杆拆下烧掉,给它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太累了。
他爬上桅杆顶,脱掉了自己所有的衣服,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觉得泡在水里就像泡在福尔马林里一样,他要享受这为数不多的晴天,暖风带走他身上的水分,留下一粒粒盐。他就坐在海的中间,四面八方的航船,他们从哪来?他们要去哪?风就从海面上吹过。
原来海面在太阳底下是金灿灿的,他这样想着,慢慢沉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梦见了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