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番外：江宁小记

他离开之时，京城的大雪还未停歇。
如今，江宁也下雪了。
陆绎奉旨下江宁府核定一份考成，启程之时京中还未过年。日子一晃已过二十八日。
适逢安庆府遭乱，大批显族从安庆府避难江宁府，沿途流寇横行，所到之处饿殍遍地，只怕是这考成上的官员该睡不着觉了。
“岑福，现下什么时辰了？”
“大公子，辰时正刻。”
“走吧，去提刑按察使司。”
“今日京中来了书信，您要先过目吗？”
速速启封，一张桃花笺掉了出来，纸张里掺着花瓣，点点分明凹凸有致。
信纸面前的人唇角轻扬。
走出官驿，陆绎拢了拢颈间的斗篷。官驿前的巷子里有一间堂子，下了雪，孩子们疯跑嬉闹，一寸深的雪在他们脚下咯吱作响。几个七八岁的男童朝正在叠雪人的女童丢雪球，雪球团得不紧，一掷出去便是漫天雪花。女孩们也不甘示弱，院子里的笑闹声此起彼伏。梅树下站着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孩，揪着裤子上的破洞，痴痴地，目光一刻也离不开远处的你追我赶。
陆绎望得有些入神。
“大公子，那些都是来江宁逃难之时与家人失散的孩子。”岑福补充道。
又在雪中站了会儿，白雪绒绒的积在他发间。
“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是。”
谁没玩过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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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下起了鹅毛，漫天飞雪正是来年风调雨顺的好兆头。
缂丝白袍裹着小小的身影，在院落一角扒着雪，若非衣物上的葫芦纹样他早已融进一片白茫茫里。
“绎儿，”苏氏招手唤他，“累了吧，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牛乳粥，快来。”
陆绎拍了拍双手跌跌跑来，“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绎儿想等爹爹回来一起吃。”
“爹爹一会儿就回来了，绎儿乖。” 苏氏拉过他冻的通红的小手，“怎得如此冰凉，快进屋暖暖。”
踏雪的咯吱声从身后传来。
“爹爹！”陆绎朝来人跑去。来人双手一合力将他挂在颈项上。
“我们绎儿又重了好些。”陆炳掸掸绎儿袍子上的残雪。
“这孩子都八岁了，还甚是黏你得紧。”苏氏温柔地笑道。
“今日的功课温了吗？”
“嗯！”陆绎软软地应了一声，“夫子教‘仁者，义之本也，顺之体也。得之者尊。’我写给爹爹看。”他挣扎下地，拉着陆炳公服的下摆往书房的方向拽。
“绎儿慢些，雪天滑仔细跌着……”苏氏忙护着父子俩，“这孩子。”
“这孩子性子活泼，你就由他去吧。”陆炳揽了夫人的肩，徐徐道，“辛苦夫人了。”
“记得当年怀他的时候也是这正月里。”苏氏有些担忧，“这孩子性子柔，也不知是否担得起大任，若不是经儿和绅儿都……本该让他再多玩闹几年……”
夫妻二人走在通往书房的雪地里。
“陆家的长子，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孩子总有长大的一日。”
“我担心……”
陆炳护着夫人的肩头，替她遮挡些风雪。“夫人宽心，一切有我，我定护你们母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