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录•成都 二、意义?(2)

然而张苞所说的冷淡和关平口中的不太平都与刘禅无关，这简直是他和星彩难以想象的体验。即使之前无数次在后花园，在书房，在茅厕中幻想过所谓的花灯会，但真正看到铺满江面的红色莲灯把所有人的服饰映成一色时，刘禅仍然怀疑他和平民们是否真的分享着同一个凡间。两岸传来的人声透露出的世俗气让刘禅感动到不明所以，他流着眼泪冲上甲板，拉着星彩对狭窄河道中擦身而过的每一顶乌篷船呼喊挥手。刘禅愿意得到些许微笑的回应，虽则他的双眼早已是一片模糊。
两个帝王家的少年纵啸狂呼着，忘记了这样做的理由，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理由。良久之后他们累得喘着粗气，发现了贯穿这喜悦全程，并在此刻突然抬头的那抹凄然。
少年们上了岸，刘禅看着这烟火乱窜的成都，承认了这城池从来不归谁管辖。纵然他老爹能在出行时让街道上的人俯首山呼，但他并不能操纵凡俗间的悲喜阴阳。真是没意思透了啊，这个皇位。
“宫里的孩子就是少见多怪啊。”张苞对关平撇撇嘴，然而他那张黑色多毛的脸并不能藏住自己的笑意。
“抓住他们！有人抢东西啦！”随着小贩的呼喊声，星彩抓着刘禅穿街过巷，奔跑间十方天地在他们眼中开始倒旋，两个人的笑声在老巷中来回翻滚。他们跑到一户人家的门槛上坐下，尤自笑个不停。
星彩指着夜空中的繁星对刘禅说，哥，你知道吗，宇宙中还有其他像我们一样的存在。
刘禅不解：“宇宙是什么？”
“嗯。。。就是一个很大的地方，我们所在的地方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砂罢了。”
“哇。。。若是加上魏国的领土呢？”
星彩无奈地告诉他，整片中原大陆放在宇宙中都是渺小的微尘。
刘禅沉默了许久，他问星彩，如果我们都只是砂砾，那存在的意义又何在呢？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差别呢？
星彩抿着嘴笑了，讳莫如深。她想说当然有差别了，至少另一颗砂砾会因此而心痛啊。
第二天几千名禁卫全城搜查，终于在民户旁找到了睡得东倒西歪的刘禅和星彩。
一夜灯火的掩护下，一行人尽了少年的本分。
而在灯火照不到的角落，灾民们一边遥望着与他们无关的狂欢，一边令得小巷里流出廉价的鲜血。随之而来的案件让理曹掾直到第二年才处理完。
这就是人间，每个人都只顾得上自己的悲欢。
这就是人间，不是每个人都能带着意义存活。
而少年们的痛楚还在潜伏者，等待着将他们变成俗世间麻木的群像。
这一年是公元221年。
同年5月，在刘禅十六岁的生日那天，星彩被送往吴国。
223年，刘备病逝。同年5月，十七岁的刘禅继位。
登基后刘禅的第一道谕旨是，修订这些年的各地史札。他亲自翻开记载着成都的竹简，口述让史官记录：“成都者，人间胜境，无饥馑天灾之属，中巷常闻笑语，灯火彻夜，夏无闭户者，尤数花灯烂漫。唯少年顽皮不拘，是为一害。”蜀国史官性烈不从，连斩十余人方止。
224年，蜀国举军伐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