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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虫无夏

2023-04-27 来源:百合文库
残月,城郊的空地上,腐草间一只活了二旬萤虫混乱地飞舞,尾灯在黎明前永久地熄灭了。一只蛐蛐儿痛饮露水,为一束光的消逝高歌,鸣声娓娓跳跃在残存的黑夜中。金钟顺着鸣声找到了蛐蛐儿,捉到葫芦里。鸣声所及处,仍是黑的领土。金钟赶在城市复活前带着蛐蛐儿回家了。
金钟今年四十了,未婚,爱好不多,就养蛐蛐儿和狎妓。养蛐蛐儿这事吧,就为听个响,每到夜里,百十个蛐蛐罐里传来被囚禁歌姬们的鸣声,这是件美事。至于狎妓,金钟认为也是为听个响,为生计或欲望囚禁的女人们的呻吟,比起蛐蛐儿们的鸣声更要叫金钟沉醉。
金钟是个懒于经营关系的人,他狎妓从来不去同一个女人那两次,她们是漂泊的一群人,今天在,明天在,可后天呢?不熟络,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离愁伤感。喜欢养蛐蛐儿兴许也是如此,蛐蛐儿们秋天被捉来,在为期数月的监禁之后,大多在来年夏至之前死去。比起金钟的女人们,它们的未来是明了的,金钟只要在某个蛐蛐罐子里没了鸣声之后,把死蛐蛐儿拿出来,然后为空出的牢笼再捉一位囚犯就好了。离别这玩意儿,要么生生世世,要么春宵一刻,这是它唯一不伤人的法子。
今天立秋, 金钟骑着小电驴穿梭在这座黎明前的城市里,他要去城南的一块地里找蛐蛐儿。以前金钟开的是摩托,但发动机一响,排气管一往外冒黑烟,葫芦里的蛐蛐儿铁定不鸣了。金钟喜欢在捉完蛐蛐儿之后继续在城市里游荡,最好能找到一个胡同,里面能遇到一位流莺。金钟今天没捉到铜头铁齿玉翅膀的蛐蛐儿,只有一只小小的白蟋。在晨曦与月光交融时,金钟心里听到了一丝细小的鸣声,朝着心中的方位一看,这小小的白色精灵静静地在一堆未收好的麦秆中饮着露滴。
这只蟋蟀到金钟家里有些日子了,可从来没有鸣过,有几次金钟以为它死了,打开蛐蛐罐一看,好好地在里头呢,兴许是只哑虫。金钟也没觉得不痛快,可是不响的鸣虫算什么鸣虫呐。金钟又把它装进葫芦里,骑上电驴,朝着城南去了。
金钟今天走得不是时候,赶上了通勤时间,大家都在从市中心出逃。金钟也不恼,他们是有正紧事儿的人,回家做饭,与情人约会,应付孩子诸多烦人的问题,不像金钟,出城放蛐蛐儿。人群在城市里流动,蛐蛐儿们在土穴里流动,城市里人很多,土穴里就蛐蛐儿一个。
金钟今天做了件不必要的事儿,他找了个人群中的人,一个骑电驴的女孩,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他跟着女孩走了。他们俩就像在挖洞的蛐蛐儿,在车流里穿梭往来,走走停停地掘开钢铁与废气黏成的土块。不多久,金钟和女孩消失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她是个妓女,金钟不奇怪,只是对于这样的相遇感到可笑,他像是一个杀手而不是一个嫖客。蟋蟀葫芦在床头柜上,金钟在床上,女孩在金钟身上。女孩的身子起伏着,血色渐渐浮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如蒙着一层薄锈的脂玉。她的头稍稍前倾,发丝垂下,巧妙地朦胧了面庞,但她并不呻吟,只是微微喘息,金钟有些失望。女孩皮肤上的玫色越来越浓,身子似春风中的柳絮。乐极时,床头柜上蟋蟀葫芦里传出一声长啸,与女孩压抑已久的娇鸣和而起。金钟从来没有听过,是地府的丧钟,也是净土的磐声,阎罗被关在葫芦里,菩萨趴在金钟胸口,通身的玫色,温润而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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