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庆园里有星辰,星辰身畔有君伴
他叫程星辰,是个落魄的大户人家的少爷。大户人家本该落架不落脾气,不屑入这行,可他偏生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没了爹娘,师父便把他捡了回来。师父嫌星辰这名字贵气,戏子这行要的得是讨喜,好养活。师父说,以后你就叫平安了。他也不搭茬,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师父徒弟多,若不是个嘴甜的,定讨不到师父多一句的教导,虽说他在师父那不算受宠,但归咎是入门尚早,师父对他也算用心。可平安最是看不惯,也没这心机,于是他便带着他去扒幕台,台上说一句底下学一句,平安也真是适合吃这口饭,硬是将贯口从红白丸子背到东西直门,小曲儿一哼到也像模像样。
日复一日,寒来暑往,平安出落的越发眉清目秀,他觉得他就应该这个样子,不染这茶馆戏班里半点轻浮市侩之气。
这一年海棠刚开了花,师父要给这些个学了有些时日的徒弟们划组,别的师兄弟都不愿做平安的搭档,干他们这一行,若是能凭着惨淡长相博各位爷一乐多赚两个铜钱,倒也不枉。可平安生的太好看,衬得他们失了颜色,再者平安平常话少也不讨师父欢心,他们都觉得平安成不了角儿,谁又愿意一辈子跟着一个成不了角儿的人呢。
平安好像早知道这景象,直挺挺的跪在师父面前不言语,眼神里满是淡然。他看着这般情景,一撩大褂走上前去扑通跪在师父面前,行礼说到“我想跟着平安一起。”众人在后面议论纷纷,凭他的能力,就算是捧满庆园前面上台的角儿也不是不行。师父抬眼看他,淡淡的问了句“此时是你的角儿,一辈子都是你的角儿,这一捧可是一辈子,你可愿意?”他再行礼,说着愿意,余光里看见平安的眼里有细碎的星辰。
这天,满庆园里的名角儿害了风寒,平常一副老天赏饭的好嗓子此时也像走了音的琴,咿咿呀呀说不出个所以然。师父在后台问谁能上前面儿撑一场,平时在师父眼巴前儿转悠的师兄弟集体熄了火,只剩下平安弱弱地应了下来。
很多年后,他想着这是他和平安第一次登台,若结局不这么悲惨,倒也不能记得这般清楚。刚上台的时候,下面乌泱乌泱都是人
。到底是第一回,平安显得有些局促。说了不过两三句,底下就有人开始喝倒彩,说了一半,底下人三三两两都走光了,等到最后唱曲儿的时候,底下只剩下扫地的大爷。大爷拿起扫把一甩毛巾,说着孩子,别唱了。可平安就像没听着似的,一直唱一直唱,他也不催,就在他身边看着他唱,看着他唱完了曲儿再端端正正行礼下台,下台时早已经泪流满面,眼里的光淡了几分。
这是他第一次见平安哭,好像也是最后一次。后台的师兄弟围了过来,言语里尽是嘲讽奚落,平安默默忍了好久,直到听到不知谁说了句野路子的小白脸丢了满庆园的脸,平安再也忍不住了,拎起一把椅子就砸了过去。那群人早就看不惯平安这副清高样儿,一时群情激愤,对着平安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见这般光景,奋不顾身地把平安揽在身后,任由那些拳啊,脚啊什么的都落在自己身上,最后忽得听见一句班主来了,这群人才作罢,气急败坏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