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山伯爵 - 以比较文学之眼看《琅琊榜》(3)
04价值观:两种文化中的自我实现
主角的所作所为,就是他们的自我实现。基督山伯爵的所有选择,都是为了拯救生命或心灵——他一直在成全自己,让生命变得更好。反观宗主,他从疗毒、报仇到辅政、出征,自始至终都在献身——为七万赤焰忠魂,为林家满门忠烈,为天下苍苍众生。这不是消极的自我毁灭,苏兄并没在寻死,只是认为世上存在比个体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因而不惜用命来换取它们:沉冤洗雪、朝堂清明和边境太平。
如前文所言,这是两个孤独的故事。艾德蒙·唐泰斯和林殊在分别选择成为伯爵和宗主的那一刻,就注定此后只能与孤独感相伴,至死方休。伯爵的孤独在于他始终为自己而战,梅长苏的孤独则在于,他的生命献给了死去的亲人、战友和活着的江山社稷,独独不属于自己。他的才智算好了所有人所有事,唯有自身,无暇顾及。
主角的人生,就是作者的人生观,或至少是作者所在文化的人生观。若我们将目光投向法国和中国各自的文化,一切便都明了了。
大仲马时代的法国,极为推崇人的独立和幸福。自由、人权、“他人即地狱”等思想,无不带着人文主义一脉相承的印记。在伯爵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拼尽全力独善其身:三个主要反派自不必说,就连纯真美丽的梅尔塞苔丝也为生活而背叛了爱情。这样的自私,是基督山一切痛苦的来源。每次复仇,他都要在敌人临近崩溃之时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个幽灵般的男人只为自己而战,且战无不胜,“只有基督山伯爵,才能命令基督山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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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的文化背景无需赘言。“林殊虽死,属于林殊的责任不能死。但有一丝林氏风骨存世,便不容大梁北境有失,不容江山残破,百姓流离。”他的言行举止,永远在强调责任、家族、团队和国家。即便以皇帝为代表的祖国负他良多,也从未能磨灭这份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情怀。事实上,与其说梅长苏煎熬心血是为了搞死仇人,不如说是为了恢复家族和团队的名誉,并为国家开创良好的政治秩序。至于自己活多久,那并不重要。
同样是自我实现,在伯爵身上,读者能感受到强烈的个人主义:成功生存,机智地复仇,最后让灵魂从阴暗中解脱。而在宗主这里,我们则读到了自我牺牲:他和林家的其他人一样,终其一生为家国殚精竭虑,最后干脆战死。这并不是因为梅长苏不为自己考量,只是因为儒家传统文化所推崇的自我实现,寄寓在家族、团队和国家的繁荣之中。换句话说,在苏兄看来,他的自我价值,只有在集体的生命中才能实现。因此,为了家国大业牺牲作为个体的自我,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取舍。
显然,是作者的文化土壤,决定了笔下主人公的命运。试想一下,若让大仲马来写梅长苏,或许最后苏兄就在大战前夕带着飞流和蔺晨游山玩水去了,毕竟人生苦短,要试着再幸福一次;而若海宴接手基督山恩仇录,伯爵说不定会在法国又一次革命或战争的前夕把万贯家财献给国家,好让乱世不再祸害百姓,毕竟属于法国人的责任不能死,虽然他有很多本护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