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海之纬

啊啊——海之下，原来是如此清静的吗。
遥望着逐渐远去的水面，任凭刺骨的液体灌进耳膜，手指与舌尖变得麻木，水压如上百吨的巨石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企图将我碾作虾蟹的饵食。
而那冰冷的月光透过燃烧的船帆与水面，让折射入眼睑的景色显得如此清晰——上百米的旗舰从正中的龙骨处一分为二，船首与船尾在几十米的高空亲昵的相交，四散的木片似暴雨般拍打着浪花，曾经不可一世的船长拼命扒着倾倒的桅杆，大张着嘴、也许是在嘶吼、亦或者是哭嚎，绝望的用他仅剩的那只眼睛望向那一切的元凶。
一根根较之护卫舰甲板还要宽上些许的腕足在海面上肆意扭动着，掀起遮天蔽日的巨浪，把数百人数年建成的文明造物化为原始的齑粉。那令人作呕的棘皮与吸盘将随行船只紧紧缠绕，抛在空中同玩具般挥舞。几十柱耸立的触须数分钟内就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这人类史上最大的舰队，无论是以一敌百的勇士、还是器宇不凡的法师老爷，大抵都在船舱中、连些许的抵抗也没能做出，便死于非命了吧。
何其不幸——
“我觉得现在启程，还是为时尚早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呢。”他用手里的茶杯指向窗外，那里有数不尽的巨大帆船等待着启航，为首的旗舰晨陌号在正午的照耀下，船体镶嵌的繁钢闪耀着银色的光辉。“智者已经指明了穹顶的尽头，若从此港出航，在海之庇护下航行三百个昼夜即可抵达世界的边界，这可是穷极世间真理之一大好时机，而你迄今为止到底在担忧什么，我的朋友。”
他的眼神热忱而真挚。
“但也没必要你也一同乘船前往吧？我是说，无尽之海也仍是真理途中最大的谜团之一，其中的凶险连老练的渔夫都捉摸不透，纵使准备万全，也难保不遭遇意料之外。”
他咧开嘴笑了笑。
“你说的不无道理，‘白须法师也会被小火球术燎到胡子’，要说遇到险境的觉悟，我想每位参与者早就准备好接受挑战。这是一场追寻真理的旅程，早已注定不是一场平凡的出航，如果畏惧风险而不去亲眼见证，还算什么求道者！”他把茶水一饮而尽，毫不在意杯底的茶末。“不过此次出行有出航上千次的王国海军做舵手、三百余名随行法师一同出海，哪怕是遇到神话中的海妖巨兽也有一战之力，若论稳妥，王城的守备也难以媲美此次的舰队，你觉得到底哪里有所欠缺呢？”
“依我看，至少等到常时飞行设备体系成熟后再出发才更为稳妥。”
他又笑了，这次是失笑。
“如今大陆一统十载有余，民富国强，众安道泰，正是余力充足、发展探索之时。数百年的纷争终结，迈向新时代的愿景如今汇聚于一处，可谓民心所向。”他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看向窗外码头，那些在凉棚底下歇息着的搬运工人扇着蒲扇，用便宜的茶末煮成的茶水解渴。“然而飞行设备如今也只是个概念，连雏形也难以实现，实用化更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但航行要是错过了此次，才真的不知下次是何时才能再聚起如此的人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