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八)(2)
我从来看不到母亲的样子,更不能想象死亡是什么样的,我如何能哭得出来?
直到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紫香姑姑偷偷拉着我的手去触摸母亲,她哭着对我说:“大公子,这是您的母亲啊,您的母亲去世了,不会再拉着您走路,不会再训斥您,不会再教您做人的道理,不会……”她说不下去了,她的哭声绕在我耳边,原本应该心烦的,可我并不烦。随着她的话,我一点点摸上去,手上的感觉仿佛在触摸死物,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有一点柔软,是母亲的手吗?这就是死亡吗?母亲过去是温暖的、生机勃勃的、笑意盈盈的,我无法想象这是我的母亲。
“大公子,您哭了。”
那天之后,我开始试图插手更多城中事务,父亲没有拒绝,或者说他不想拒绝,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这些事情放手让我去做也没什么,反正最后都是要放手给我做的,我做错了他还能找到正经的理由训斥我,更别说他还能有更多时间陪我的弟弟。
五月十五那天是我难以忘记的一天,我只是带着孟珏离开小院一会,回来就感觉石桌旁有个人,孟珏想开口,我及时阻止了他,因为我能猜到那是谁。仍旧是我先开口,这次她回我的声音里夹杂着惊奇,那声音就像母亲过去挂在房檐的风铃一般,清脆悦耳,穿过层层叠叠的阴霾直直地落在我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我清楚地知道这会给我带来什么,但我决定放任它成长。
我们离开小院后我问孟珏她长什么样,孟珏说是个很可爱的女童,着绿裙,不知是不是看错了,眼睛似乎也是绿色的。他问我她是谁,我笑着答我也不知道,只是从前遇见过罢了。
“公子放心,此事定不会叫第三人知晓。”
再次遇见她后,下午我总会抽出一段时间去到小院里。我喜欢逗她,听她或生气或惊讶或不满的声音,我想这一定是个活泼灵动的女孩。我教她写我的名字,她很笨,一个字要学几日,我罚她每写错一回就在她脸上画一只小乌龟,画不下就叠着画别的,孟珏说每次她脸上都满是墨汁,还总喜欢鼓着嘴,像只黑色的小青蛙。我想象了一下,嗯,很可爱。
母亲过去给过我一对水绿色的玉镯,告诉我待我遇上那个我觉得对的人的时候就把这个送给她,就算未来不与她成婚,那玉镯也是一个很好的念想。那颗种子已经发芽,玉镯送她正好。
她好奇心很强,学会写字后就想读书,还问我许多问题,我会耐心地给她解释清楚。我告诉她:她识字太少不能读书,她便开始撒娇,平日也只是她想要多吃点心才会这般做,她知道我喜欢,所以才敢这么做,可我能怎么办,我确实喜欢她的声音带上些耍赖、任性,就像风铃被一阵大风吹过一直“叮铃铃”地作响,清脆、响亮,能感觉到里面的活力和信任、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