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乡绅是个大善人
每到重要的日子,于善人都会去寺庙上功德。两任知府一个跟于善人是至交,一个是同窗。灾荒岁月,整个彭城府,粥棚就架在于宅门前,每天都是面有菜色的饥民排队领粥喝。于善人的善举在彭城府十一县都是有名的,修桥铺路这等善事自然也是于善人张罗。
最近,于善人就在忙着张罗薛吴县建桥的事。
晴空万里、秋高气爽,澄澈的河面微有漪涟。八月既望,正是妇女归宁的好日子,渡河的人自然少不了,少年摆渡人朱渠一早收拾停当,来到滏阳河边等着。陈旧的斗笠下是一双紧蹙的剑眉,好天气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心情——因为马上就要开始修桥了。
他自幼流浪,因为恰巧跟此地的鳏夫船夫同姓,两人颇为投缘,便被老船夫收留,以备养老送终。如今老船夫才离世半年,自己统共还没过上几年安稳日子,饭碗又要被打破。前途未卜,怎生不发愁?
明天于善人便亲自来安排诸艄公的后路了,朱渠心情有点复杂,他曾经在饿得难受的时候到于善人门前喝过几次粥。
因为开国州郡划分的原因,在彭城府西边新设了薛吴县,设立不足百年,地界南北狭长,一条滏阳河东西横穿而过,县里有意在其中河道较窄的一段修上桥梁。修了八十多年都没有修成,因为新修的桥梁会断了艄公渔夫的财路,因此,八十余年间,几任县令张罗了几次都没成。
这一次船夫们一听见消息,自然也要聚在一起闹的,物资刚来的时候,着实也跟工匠起了冲突,这才有了于善人安排后路的聚会。
聚会如约而至。
于善人长得跟朱渠的想象有点不一样,身材高大,腰腹圆润,一脸油光,笑起来的时候鼻侧的横肉看着不是很有亲和力,再搭上那副和善的语调,感觉有点怪怪的。
闹事闹得最凶的几个并没有出现,据说是被打残了。朱渠仔细回想了一下冲突那天的事,那几位大哥似乎是占了上风的,怎么后来反而残了?
反正,这次来的不是像朱渠一样安分的人,就是一些油滑的老船夫,因此后路分派格外顺利,几个年长的船夫有了自己固定的打渔范围,而像类似朱渠这样年轻一些或者不太会挣的,便被随意分配到了漕帮或者当地的工匠班子。
于是朱渠便开始协助调用修桥的物资,桥修好之后,他的船便搁浅了。
可是之后的日子证明了朱渠的天真,工匠班里并不缺人手,匠人都有自己的儿子或者徒弟调用,朱渠便格外受气,做最累的活,还被工头殴打责骂。
心力交瘁之余朱渠才渐渐回过神来,为什么好几个县令都没做成的事于大善人能做成,原来他早已把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
朱渠决心离开这里,可是他的船已经因为搁浅得时间长了,快散架了。
就在他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工匠班子又接到新的包工——重修河堤。于善人争取了整条滏阳河的河堤,都包给了他们班子,比较缺人手,朱渠觉得,缺人手的时候,他的日子应该可以好过一点,至少工头需要出气的时候少一些。
参与河堤的修筑,让朱渠最后的一点疑惑也解开了——于善人整天做善事哪里来的钱?多厚的基业才够这么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