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组】神明（三）(2)

天依还舞着水袖，那歌声穿透洛阳巷口的破败门栏和小街，天依一人唱了一个多时辰，换了不知多少首调子，有的是我听过的，她曾经唱给我听过的小调，填了词，编了舞，给人们看，每一曲终了，一舞方休，会有人喝彩，有人叫着好，有人往台前丢碎银，也有人小声议论，窃窃的。
天依的曲子他们从没听过，有人说天依的调子不圣洁，不如他们的赞歌，也有人说毕竟不是礼赞，对于他们的生活毫无用处，不如用这听歌的机会多向他们的神明念几句颂词，却也有人不这么想，他们一时不知怎么反驳，只固执的看着天依的翩然舞姿。
三天下来，天依的名气也传遍了大半个长街，不少人跟着人流，日薄西山时来到这戏台前，一睹天依的姿态。可是，第三天，天依唱不动了，嗓子实在是哑得厉害了，即使是神明也不能这样唱上三天， 我看着她压着音，努力想和我说话的样子，突然心疼极了。
我说，天依你今天看着，我去台前唱，明天我们就走了，好吗。
我没换下自己的红衣，即使它的裙边已经因长期的奔波破碎，我也盘起长发，试着打扮成天依的样子。
时间到了，我也立在台前，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又开始议论，我不知道怎么应对，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应对，我一甩红绫长袖。
踮脚顾盼梨园，那年我才一十三，
春色随风卷，良辰美景输了奈何天
所幸，我也和天依一样，适合这件事——练习了多年的传唱能力，最终没有用在给女神表演求垂怜，而是用在这台前，尽显风流，我转身的时候小幅度的偏了偏头，台边的天依看得很专注，和我的目光相接触，突然露出微笑。
台前观众也终于冷静，一曲落幕，我拉着天依来到台前，和这两天看着我们的人们道了别，说明我们的经历，然后深深欠身。
有人遗憾的叹口气，也有人满眼不舍，我突然下了决心“如果天依也是神明，你们会信奉她吗？”
我以为，天依的努力能够使人们触动，愿意跟随信奉，但是……
台下一片死寂，有人小声念起了他们自己神明的名字，也有的人直接以看着骗子的眼神撇了我们一眼然后跨出破败的大门，有一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真的吗，你能庇护我们吗？”然后迅速把自己淹进人海，生怕被人认出。
天依……当然不行
作为神明的天依不会法术，不能够证明自己，但是我同她相伴这么久，不，可以说当时听见她表明自己的神明身份的时候我就丝毫没有怀疑，她的洁净和那种自然的气息，足以说明她的诚实。
可是......无论是我还是她，至少现在，我们想不到证明之法，台下人群渐渐散开，他们眼中的遗憾更添了一些复杂的感觉，我明白，他们是忠诚的信徒，这一次，可以说是彻底的失败。
“没关系的，这本来就只是一次尝试啊，我们的方式不对，我们接着走，说不定到了江南一切都会变好呢。”我不知道是在安慰天依还是自己。天依却仅仅是低着头，没说话，片刻，拉起我的手往已经空无一人的台下拽。
我随着她，来到戏台后，相顾无言，度过这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