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 “小和尚带你回家”

鬼面重新在他旁边坐下，身上尘土一扬手就消失无踪了。他抖开扇子，又是一副清闲望月的模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裴文德正色道：“先前缉妖司里发生的事，你或许也知道一些，这十年里，我要么是梦见那场火，要么就是梦见你。我说不会丢下你，不是随口胡说。”
他正要说下去，忽然想起什么，解释道：“我说的梦见你，不是那种混账梦啊。”
鬼面：“……”
裴文德轻咳了一声，继续道：“现在誓也发了，洞房也入了，还是不信我。是，我是个捉妖人，可是我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吗？我平白冤枉过谁吗？怎么为人品行就这么让你信不过？就不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鬼面收了扇子，没说话。
裴文德等了半天也不见回答，只能给自己找个台阶：“行，不说也行。我聪明，我慢慢猜。”
鬼面却望着海水开了口：“和尚，我可能不大懂人世情爱，但是我活了三千年，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安宁。是比下过雨的晚上，我自己找棵树睡着，枕风听蝉还要圆满的安宁。”
似乎说这番话耗费了很多力气，他垂下了眼睛，呼吸也有些急促，侧脸有一半隐没在面具的阴影里，显得有些脆弱。
裴文德顿觉心里酸涩异常。
他竟生出些憾恨，恨自己没有早生几千年，早在眼前人满心戒备之前慰藉他孤单。
鬼面的手覆了上来，那手上一片冰冷，像是风雪里走来的人：“看你回来，是很高兴。”
裴文德脱了外袍给他披上：“不管我猜得对不对吧，我选你，都不算走邪路。”
鬼面又像是专心听风观海，半晌才笑道：“和尚，你这么好，可惜凡人活得太短，等你死的时候，我可能会哭的。”
他眼里一片澄澈，好像最是真心，最是赤诚，一句谎话也没说过。
好像他从那幅狡猾的皮囊里走了出来，内里竟是一派山林中不知世事的天真。
裴文德不得不承认，单这一双眼睛，只要这混蛋乐意，就够别人鞍前马后地任他拿捏。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有什么好哭的，看我轮回路上走一遭，到了下一世，还是栽在你手里，不是更高兴？”他顿了顿，“哎我说，不会真是这么回事吧？”
鬼面嘴角一弯，又开始信口胡诌：“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上一世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就缠着我叫叔公，我还真是没下去手。”
裴文德也跟着一笑，鬼面正诧异这和尚今儿怎么竟没反驳，成了个软柿子，裴文德的手忽然在他腰间一捏：“成天没大没小的，今儿教教你规矩。”
鬼面被碰到痒肉，不由得笑着往后躲。
“和尚！君子动口不动手……”
裴文德略停了片刻：“整治小人就得用小人的办法。”
鬼面没想到活了一把年纪，竟然怕这一招，给他弄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开口告饶：“和尚……和尚……法海……别弄了……我我我，我是小娃娃……我再不说了……”
裴文德却像记了仇，怎么都不肯放过他。
末了，鬼面被他整个压在身下，又躲无可躲地在地上滚了一回，最后勉强抓住了他两只手，这才堪堪收住笑意，却是十分得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和尚，我活三千年了。你该叫我一声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