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第七章)
加入商队之后他才发觉,他们并不只是简单的倒腾东西。
老领队的跟他说,张二爷只喜欢收两种人,一种是有文化,一种是不要命,识数懂礼的去铺面做掌柜,亡命之徒就跟着他出去走商,现在世道不太平,不管想要往外运什么,都得靠枪杆子出出进进,军阀老爷们时常盘踞在北平一带,那些以张云雷老岳丈为首的老皇商徒有货物和仓储,运输线被掐的紧紧的,除了那些军爷的吩咐,谁也别想多往外弄一件货。
强龙难压地头蛇,张家的影响力已经深深扎根在京津两地,起初是因为雍正皇帝在位时,有张姓人氏曾去行刺杀之事,后经调查得知,那人是归当朝权臣世代豢养,那位臣工因政见与时事不同,在被查办之前用一己余力将门下刺客一家送出北京,前往天津别苑。
张家从不以蛮力为尊,坚信道义行天下,虽是刺客出身,但也经历几代人的努力,将身份升级成了镖师,到了张云雷他爹那辈儿,宣统被逐出了紫禁城,袁世凯夺了权,背着枪的大头兵开始流窜冒犯,镖师也不大管用了,于是转行开始做起生意来,从日用百货到枪支弹药,张忠则在此基础上又添了一门运输,组织车队人马走商,几乎可以垄断整个天津卫,而他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刚把产业的一部分迁挪去北平,就撒手人寰了,把一堆刚搭起来的架子留给了张云雷。
张忠的老部下并不是都像当初因反水被杀的那起子人那么耿直,还剩下一部分携带着大量的财物出去另立了门户,最终活下来的也只有几家而已,其中数金家气势最盛。
现在这位小金爷是张忠曾经一位心腹的长子,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张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时刻准备着除掉他们。
可这位小金爷没有那么大本事,只能时不时地弄一些机巧玩意儿祸害一下张云雷,每回都伤不到他一丝一毫,小金爷却还是很洋洋得意,在一些场面上说起这事儿,美其名曰为“精神战术”。
初秋的风开始变得凉了一些,博文出门之前嘱咐了杨九郎今天怕是要很晚才能回来,让他自己机灵着点儿。
博文这人啊,让人家机灵点儿,自己却中了人家的圈套,陪张二爷应酬席间喝下了掺了泻药的酒,就此扎在茅房里死活也出不来了,张云雷喝的也有点儿多,离开酒楼又跟着人家去了堂子,那做东的商贾十分了解张二爷的小喜好,献上了一个戏班子的小乾旦,那孩子才十七,肤白娇弱,眼睛里好像长了一副钩子,酒桌上张二爷的魂儿都要被勾走了,他眯着眼打了个酒嗝,一把将人儿环在胸前,小孩儿讨好的动作惹得他轻笑了下,也是酒劲儿上来了,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扛在肩上扔进了车里。
轿车内空间狭小,也没限制住张二爷的动作,要不说打小儿学戏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身上软的跟水蛇一样,路上一直盘着他的腰尽力承欢,待车开到张宅门口,张云雷用风衣把人儿遮住抱出来,缓缓走进了他自己的卧房。
夜里风渐凉,杨九郎临睡前多喝了几杯茶水,遂掀了被子起夜,从茅房回来的路上他偶然发现了二爷卧房的窗户口似有亮光往外冒,他悄悄地凑到了还是灯火通明的卧房门口,顺着玻璃往里一瞧,果然有一个人站在窗户旁边鬼鬼祟祟地往外探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