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彩云易散琉璃脆,多少人间不值得(2)
两个少年“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处”,率真无拘地相处,亲昵无拘的情景仿佛邻家兄妹,而宝玉待她,是如此的情同兄妹,而这正是娇憨、活泼的晴雯悲剧的开始。
想必在晴雯的心里,宝玉和贾母就是家人,纯真的少女自然而然地把怡红院当成了自己的家,她认为“大家横竖是在一处”,“我就是一头碰死也不出这个门!”她天真烂漫的心里,何曾有过令人唯唯诺诺的残酷世故和等级的概念呢?她以为,在他面前,她是他一起长大的娇憨的妹妹,却不知,他和她之间距离着天然的不可并肩的鸿沟,却没有人告诉她那个残酷的真相。
我们可以想象当初活泼娇俏的晴雯在贾母身边承欢时,贾府各色人等为了贾母高兴,无非是迎合着贾母的兴致,任凭她天真烂漫地信口开河,伶牙俐齿直言不讳地说笑有趣。谁会像真正关心她的长辈那样,教她识人待物,辨别维系统治阶层既得利益的森严秩序和她们残酷无情的真实嘴脸呢?
在晴雯没有牵扯到这个集团的核心利益——宝玉的事务之前,想必大家对这个贾母所赏识的聪明伶俐女孩,也是展示出岁月静好的脉脉温情吧?
正是原生态家庭关系的残缺和脆弱,导致晴雯在情商养成和人际关系处理方面的天然缺位,也使她没有推己及人的恻隐之心和厚道仁爱的体谅他人的宽厚品德,没有自我反省的自知之明和审时度势的处事智慧,从而也没有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姐妹。
她的心里,只有宝玉,为了宝玉的面子,她可以连命都不要,不顾病中的虚弱,奋不顾身地为他舍命夜补雀金裘。
二、晴雯之性:特立独行,任性自我。
一方面她极有骨气,鄙视卑污,纯洁真诚,无与伦比,另一方面,她一味任性任情,心直口快,锋芒毕露,刚烈暴躁,经常毫无顾忌、直言不讳地道出他人的隐私,表现自己的嫉恨和不满,随口伤人,不留退路,树敌过多。
说到底晴雯是未经世故沾染的真性情。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是出于真心,率性而为,勇敢而自我。她有着被那些社会秩序的所谓正确的维护者所讨厌的“狂样子”,概因她具备了生命天然纯粹的本来面目。“那晴雯只穿葱绿苑绸小袄、红睡鞋、红小衣,披着头发,骑在雄奴身上。”多么活泼而欢愉的场景!
她生气就是生气,愤怒就是愤怒,是出力名的“爆碳”。别人不敢说的、不愿说的、假装看不见的,她都从不含糊,总要出头。王善保家的说她“一句话不投机,就立起两个眼睛骂人”。
并非她幼稚糊涂,不知人心凶险,只因个性本真,不肯合己从人,这既是她的缺点,也是她的美好。得知坠儿偷镯子,本来这个得罪人的事情完全可以等袭人回来再行处置,可是晴雯呢,根本就按捺不住地不管不顾自己还在生病,立刻气的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忍耐不住地大怒:
“你瞧瞧这小蹄子!不问他还不来呢!这里又放月钱了,又散果子了,你该跑在头里了。你往前些!我是老虎,吃了你?”坠儿只得往前凑了几步。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向枕边拿起一丈青来,向他手上乱戳,又骂道:“要这爪子做什么!拈不动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坠儿疼的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