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牆上的鐘時針和分針剛從重合狀態錯開，握著的手機響了一聲，你滑動指頭解鎖，若有所思地盯著每年從不缺席的祝福簡訊。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只敲下兩個字便送出，你在害怕，大抵人到了某個年紀開始，曾經的驕傲和不可一世都得褪去光芒，收斂起張揚的荊棘，戴上一視同仁的溫柔和虛偽。
X是你曾經認定的永遠，全世界再也不會有另一個人像他那樣懂你了，他逗你笑，撫順你的炸毛，在你們分離異地時，他不間斷地寫了厚厚一疊的信，每一封信紙都是滿滿的字跡，他笑著說我用掉了好多支筆呢，字裡行間都是他想與你分享的每一刻，鉅細靡遺。
距離是把利刃，少了即時的回應總是讓人愈發寂寞，你和他再也無法滿足於只能傳遞過往的信件，他寫道，我們都不要再勉強彼此。
你看著最後的一封信，想起他曾為你親手抄寫的歌詞。
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愛不用抱歉來彌補。
失去S後，H很好地填補了你身體上的空虛，背德帶來的逾越感麻木了你的心靈，身為第一個男人，H自然教會了你許多，你在初次的疼痛中分神想著，他的伴侶如果知道了，H會選擇誰呢？然後在他乾脆著裝離去的背影中，嗤笑著抹去眼角的液體。
你不配。
H在幾年後默默地結婚了，你還是從共同好友的動態裡得知的，對象並不是你認識的那一位，也是，任誰也無法容忍口口聲聲對自己說著愛，卻又把愛用在另一人身上吧，滑過他的結婚照時莫名湧出的勝利感，看吧，你已經爛透了。
一個多月前是J的生日，不同於X的遺憾，更多的是愧疚，開始與結束都是你提出的，J對你總是順從的，不吵也不鬧，閉著眼接吻時睫毛輕輕顫抖著，攀緊後背的雙手像是多一分力怕摟痛了你，少一分力怕你說走就走的決絕，八年前屏幕那頭的他是否低垂著眸吸著鼻子，抑或是蜷縮在床鋪咬著唇不讓人聽見哭泣，你已無從得知，兩人之間最後一通訊息，是你那封混蛋的分手簡訊，事到如今還想裝什麼情人分手以後依然是朋友的噁心嘴臉，你知道，往後的每一年，這一天你都會想起他。
你對著屏幕無聲地說著，生日快樂。
你已記不清S是怎麼在四年前又聯絡上正躺在術後恢復病床上的你，從高中起便沒換過的手機號碼，在你消極地認定這輩子再也不會聽到關於他的消息時，就這麼突然地撬開你自以為鎖得夠牢固的抽屜，不，應該不能算聯絡上，充其量也不過是有問有答你來我往罷了。
你送他的絨毛娃娃，寄出被拆閱過的每封信，一小瓶一小瓶紙摺星星和紙鶴，整整齊齊堆疊在一個A4用紙的箱內，原來十年的情誼濃縮起來也不過一個小紙箱，雙手捧著甚至感受不到重量，腦海裡突然又浮現那年暑假的七夕，在結束了你一廂情願認定的約會，目送他踏上歸程的公車後，在人來人往的車站裡，你狼狽地捏緊手中單薄的紙，是他離開前遞給你的。
我想，戀愛這件事是需要天賦的，我們並不適合。
然後的然後，你逃離了H，背棄了J，躲進K的寬容溫柔，卻又漸漸不滿足於他的淡漠，除了肌膚相貼，你感受不到他是否愛你，但，你捫心自問，你愛K嗎？無意識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戴了五年的銀環，你將疑問拋向一片虛無飄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