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院子里

在淤泥里，一个中年男人微微的蠕动着，这具血肉模糊的躯体，把持着残存的意识，等待着，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冰沙般的雨点从灰黑的天空落下，风不住的吹刮着，一条小路迂回着伸到天边，在那远方的天空之下，出现了零星人影，他们慢慢走近了，走近了，他们衣衫褴褛，风尘仆仆，这样的流亡者将自然而然的遭到大部分人唾弃，所以不出意外的，他们的去路被拦截了。
小路穿过山谷，穿过山谷里的村庄，继续延伸着，但流亡者们却不得不在村庄前停步，在泥地里坐下，任由风雨的洗刷。
村庄的人老远的朝着流亡者们喊话，命令他们绕道离开。流亡者早已没有了力气，疲惫的祈求着施舍，但村庄没有给出回应。绝望席卷着这群无助的人，他们的神经紧绷，充满血丝的眼睛呆滞着，其中的一些人再也按捺不住，去到不远处的树下寻找还没有湿透的枝条。篝火终于点燃起来，大部分人都围聚到树下的篝火旁，留下已经永远沉睡了的同伴躺在雨中，任由他们被雨水浸透。
冷极了，冬天的雨，它可以杀死所有在生死边缘徘徊着的人。天渐渐要黑了。火光照耀着围坐在树下的流亡者，润红了他们的脸庞，但那一张张脸都深深的埋藏着忧郁，他们还有大半个身子仍然埋藏在黑暗里，尽管他们其中仍有着欢笑，仍有着歌唱。他们没有死，他们是渴望生的，也正因如此，他们才在这里留下。
村子里的一间屋子，敞开着窗户，雨水顺着屋檐落下，在这滴答声中，一众人正在谈论着，烛火随着微风摇曳着，映出屋内的人影，那些影子左右摆动，像是鬼魅，但没有人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些事上。
风雨无止无休，天神似乎已对地上的魂灵无望，希望通过这场风雨冲刷掉污秽。树下的篝火亮着，亮着，一直亮到深夜。村子里的烛灯也亮着。人们谈论着，讨论着，争论着，争论着.....静了下来，只剩下自然的声音，风声，雨声，掩护着那些从灯火旁离开的人影。
东边的天空微微泛白，透出丝丝红光，风停了，雨也停了，大自然似乎静了下来，回归了它最初的安稳。树下的篝火熄灭了，旁边躺着女人和孩子，她们都永远的沉入了昨晚的梦中，她们的肢体被砍得粉碎；村子里的门和窗都敞开着，翻倒的烛火点燃了房屋，点燃了村庄，没有恐慌，没有尖叫，所有的恐惧都在昨晚释放。
在村子与树之间的那段路上，星星点点的分布着，掺着血的水洼。在这些水洼之间，躺着中年男人的躯体，那具昨晚被恶魔附身的躯体。它的身边是一个破开的包裹，和散落了一地的粮食。
也许上帝观望着这场闹剧，也许他也无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