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状病毒肆虐的大年初一,我家没有一个人戴过口罩。除了我和妈妈。
可是,我们家没有放过这一天。没有一个亲戚戴口罩,哪怕离开了团聚的地方。
我感受到了绝望。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家团年了。
早上到伯娘家吃斋,下午到舅公家做客,晚上再互相拜访一波。这就是我们大年初一,从我还未懂事开始就定下的习惯。
每到这个时候,和大家所熟知的一切拜年一样。家里人所到之处,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之外,还有红酒的香气,斋菜的鲜香,红包的针锋相对,麻将的国士无双。一顿酒足饭饱之后,人们相视作揖,互耍一套太极,手拿拆了东墙才换来的礼品,就此朝着还有漏洞的西墙进发。年年如是,丝毫不差。
人们知道传统,直觉觉得传统很重要。虽然不曾想过里面的意义,但大家既然都如此这般,自己听从一下,既无大碍,便也无妨。
但是,如果有了大碍,这件事已经不再无妨,人们还会听从传统吗?答案是:会的。
今天,我过了一个和过去每一年的大年初一一模一样的大年初一。
没有一个人提议取消拜年
虽然在微信群里,有关这一次疫情的消息讨论的小红点已经到了99 。哪怕是饭桌上,我们讨论这些事情的时间也绝对超过了2个小时
没有一个人戴口罩,除了我和我妈
可我和我妈在到了伯娘家后,也跟着脱下了口罩,然后再也没带上过。毕竟谁都懂,戴着面罩拜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是的,我们干了很不对的事,每个人都觉得很不对,哪怕是家里最老古董的80岁的老舅公也知道不对。但我们完全没有行动起来,甚至连口罩,也买的是药店里见机掠财的防霾口罩。
这就是人,哪怕明知完全不对,也会因为空气而做出任何事情。
我们家的空气,是最传统不过的世俗大家族的空气。
爷爷奶奶子孙满堂,这一辈依旧子孙满堂。子孙们在世俗生活中互相求助,互相结盟。利益关系随着血脉,如同涟漪,从爷爷这个小石子中散开,一层包着一层,一层归于一层,以至于今天,在广州这个大城市,我们相处的依旧如小村庄般紧密。一人出事,八方支援。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家里一穷二白,我现在还能好好的读着大学,做着那遥不可及的医生梦。
但这一份亲密,在瘟疫降临时,却成了最大的祸害。
所有人都希望大家伙能聚在一块,所有人都希望大家能在这一天开心,所有人都希望这份日常不被打破。于是,所有人都坚持了这份日常,把百分之零点几的大灾变晾在一边,心中暗自祈祷各自的平安。
我们就像那些酗酒抽烟却不愿上医院的老年人,苟且于眼前的平静,不仅失去面对现实的勇气,还将这份懦弱狠狠的归咎于他人莫须有的过错——
他们在说:"医生都是骗人的!"
我们在说:"病毒哪里会传到这里!"
是的,运气好,大家都可能会没事。只是,"雪崩降临之时,没有一片雪花会是无辜的。"此时此刻,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雪花,都是一朵朵认为自己是星星之火可以融雪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