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烟花

深吸了一口最后一根烟，老赵眯起了眼睛，看着晚霞的光把自己的手分成两半。烟从鼻中喷薄而出，老赵扔下烟头，用脚拢了拢沙土，把一地的烟屁股盖住踏了两脚。凝视着公路的尽头，夕阳的余辉照亮了老赵脸上的沟壑，也使他迈出了继续前行的脚步。歪了歪挎包，老赵一个跨步坐上了自行车，开始在这条被沙子掩埋大半的路上骑行。
大概从五十年左右起，荒漠化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席卷了世界大部分地方，人类可生存的区域越来越狭窄。为了应对土地问题，人类把目光投向了太空。就在最近两年，通往太空的垂直轨道与近地城市都已竣工，在太空站工作的儿子理所当然地拿到了第一批移民太空的资格。但这令人羡慕的机会老赵居然没有答应，他坚持要在地上再待一段时间，即使是妻子的劝说老赵也不为所动，好在只要有许可，随时可以上太空，一家子也只好由着老爷子的任性。
老赵当然没有老糊涂，他当然有着自己的理由，不过这理由在旁人看来根本不可理解，老赵便也放弃了和别人诉说的可能。
骑行了一段距离，风沙逐渐大了起来，老赵压了压过滤口罩，将身体的重量压在踏板上好逆着风前进——传统的人力自行车早已停产，这辆是老赵小时候流行的款式，这也是家人无法理解的另一个固执做法，明明有新型的更加省力便携。一想到这里，老赵心中便泛起了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酸楚。
今天是除夕。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在意这个节日了。也是，毕竟生存才是第一要务，所有的资源投入到移民上，精神文化自然被忽略了。再加上全球化，文化趋同使得传统文化逐渐消失。老赵想不明白，自己小时候春节是举国同庆的大事，为什么现在没有人在意了？每每他和别人谈起这事，周围人总是笑着说他过时了，老赵只得作罢。
傍晚的余辉渐渐散去，天空只留下漆黑色和点点闪光。路边的路灯因为居住区缩水也逐个拆除，公路变得暗淡起来，幸好老赵离他的目的地已经不远，衬着夜色可以已经可以看到那堆建筑物的轮廓了。看到熟悉的景色，老赵不禁兴奋起来，加快了速度。
这些建筑群是老赵过去的家，在23年前被废弃，如今已经被沙尘暴侵蚀了不少，墙壁上都是风化的痕迹。唯一庆幸的是，这些建筑因为在荒漠中而没有被拆除，老赵在天气好的时候也会回来看看。
不过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老赵从挎包里掏出了一桶来自过去的鞭炮，这是他花高价从收藏市场上买来的，一次能放16个烟花，这是他能找到最盛大的仪式了。
拆开包装拉开引线，老赵颤抖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旧式的打火机，猛烈地擦了好几下才把火点上。老赵敏捷地跑开，那步伐就像是回到了十几岁时放鞭炮的样子。
短暂的沉寂之后，烟火窜上夜空，带着老赵的心一起上了天。
绚烂的火光在天空中绽放，照亮了灰色的大地。有多少年没有看见过这幅光景了？老赵激动地颤抖了起来，烟花因为泪水变得模糊不清。
老赵蹲坐下来，开了一瓶啤酒，这是他以前就在喝的牌子，现在还有生产。此时的景色便是老赵的下酒菜，他一边仰头欣赏着一边往嘴里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