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绝望灯塔(2)

“喔，朋友！不能这样！让我来看看你——”男人的脸蓦然在杜小弥的眼中放大。他的面部肌肉突然松弛下来。
“朋友，”他伸出手，“你的眸子盛满悲愁。是什么让你烦恼？功名还是世间的无知？噢，爱情。这样虚伪、世俗、令人作呕的情感呵！怎么能牵绊你呢？”
男人将声音放的很低。“孤舟，你是漂泊的离愁。灯光指引你，去往——去往——”
他捧起杜小弥的脸，凑在他的耳畔，“去往天国的尽头。”
男人站正，清清嗓子，“让我代表世界一切美好祝福你，我可爱的朋友！现在让我们祈——”
“请问，你是鬼吗？”杜小弥小声地问，他刚刚被吓傻了，没来得及想到，这世上看得见他的就是他的同类了吧，虽然有点蠢的样子。
“喔，我当然不是——”“那你怎么看得见我？”“喔，因为我是——”“你怎么会在这？”“喔，我的……”“你和唐建强有关系吗？”
男人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如冰雪消融。
“闭嘴！”他猛地跳起来，头撞上天花板，“你这个鬼懂什么？闭嘴！你只能听我说！任何人只能听我说！你这无知而又愚蠢的虫子！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已经死了，你什么都不是了，只有我愿意接触你，你是个怪物知道吗？”
杜小弥不知不觉蹲下来了。他抱着膝盖，从楼梯上往下看，唐国栋和他的妻子在和另一对同样衣冠楚楚的夫妇谈笑风生。
船在波浪中起伏，铅色的天幕沉沉地压着大海。远处，灯塔被笼罩在迷雾中，灯光忽闪。
这样一幅画被挂在了卫生间旁，被《春色牡丹》《锦绣芙蓉》《群芳争艳》挤在了角落。也许是嫌它太阴暗，所以被人遗忘，只有保姆会在清洗时一并欣赏，还有——杜小弥。
“你以为他们是在商谈政治吗？你以为他们在碳水化合物包裹之下还有一颗跳动的心吗？不，别指望，”男人讥笑道，“看见姓唐的那张肥硕的丑脸上浮现出的谄媚、小人得志的胜利光芒了吗？”
“我……知道。”杜小弥紧紧地搂住自己。在成为鬼以后他就不再怕冷了，可是现在他只想发抖。
“其实把我推下的不是唐建强，骆莹莹才是。” 
别墅的大门打开了，正在谈话的几人同时望过去，那对夫妇亲热地将走进来的骆莹莹搂进怀中，紧随其后的唐建强提着一大摞包，像个忠诚的骑士跟随着。
“……骆莹莹怎么会掉队的，因为她要和唐建强单独在一块儿啊。”
男人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孩，甚至忘记了说话。
杜小弥笑了。“也正是因为是她做的，唐建强才会负起责任……因为我是她的忠实马仔，所以……让一让路是可以的，付出点什么也是可以的。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
“她……我又怎么认不出呢……”
启航之前就该知道，灯塔不会为一艘独木舟亮起的，守望的人不会看见。它会等到它的豪华巨轮，光明从来不会被施舍，它是有条件的。
眼泪顺着脸庞的弧度落下，杜小弥的身影慢慢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