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之舟 第二章 黑影

门外矗立着一个瘦长的黑影，门外的灰烬灯笼不知什么时候耗尽了能源。
“请问这里是克里斯蒂安的家庭吗？” 黑影操着一口浑厚的卡本口音道。
“是的，” 法维拉放下了他提着的一颗心，这个人看来应该是本地人，“请问你找父亲干什么？”
“他的儿子出了意外。”
法维拉在刚开始的迷惑后立刻反应了过来。是希尼斯，希尼斯出事了，他润了润了干裂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慕斯焦急的声音从法维拉背后传来。法维拉从没见过母亲如此失态的样子，他不禁愣了愣，随后快速地侧开了身子，在旁边直直的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从屋内微弱的油灯光中，法维拉看到他身着一袭军服，是上好的灰烬绸缎，全身上下都由衣物包裹，看不到哪怕一寸肌肤。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脸，一副可怖又严肃的脸。
他的脸庞很特别，左右并不对称，看上去右眼比左眼高得多。“炼金失败物？” 法维拉不由得想起了时不时能从大人口中听到的传闻。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慕斯，道：“他出车祸了。”
“他定是骑着我给父亲求情给他买的灰烬自行车又去招摇了，这次终于出事了。” 法维拉想，他觉得自行车相撞绝对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势。
慕斯快速的打量了这位报信者，“他在哪里？在医院吗？为什么会出车祸？伤势如何？”。
“他死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慕斯手上不停的纺织声、摇晃木椅的嘎吱嘎吱声、散落的灰烬丝线被开启的门所带来的微风吹起又落下的声音、门前微闪着黄光的灯笼传来的声音、邻里间的斥责声、发射灰烬的沙沙声、远方传来的激光炮声，此刻都成为了无尽深渊中一粒灰烬落地之声。
无尽头的限制、限制着的自由、贫穷者拥有的唯一财富，不透光的萤火、悲痛里的希望、无尽苦痛中的唯一慰藉，现在，成了一抹灰烬，成了两月后家庭必然收到的数字，成了法维拉头顶的乌云，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一道黑影。
法维拉从回忆里的无尽自责中惊醒，嘴中还是咸到发苦的海水。
一米，两米，三米，法维拉就这样下沉，虽身体放松，却屏住了呼吸，定是他的好奇心在作怪，在濒死的绝望之际还想探上一探这陌生世界海底的模样。
预料之中的海草、动物、乃至海洋垃圾都没有踪影。“哎，灰烬之神就连我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吗？”法维拉想，但当他在下沉的过程中抬起了头颅，才发现，海面上不知何时飘来了一个两人宽的黑影。
这个黑影又窄又长，仿佛是个充气睡垫般，刚刚好能够容下一人平躺在其上，但一转眼换了个角度，却又漏出了其后的三个结节型结构，看起来很眼熟，这不就是...
“自动锤！这是一艘船！” 法维拉认出了这个在大大小小的船只上广泛应用的推进装置，惊喜地想到。
他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中唯一的信念——活下去——强行将他从死神的怀抱中拽了出来。他如一个初生的婴儿般，冲破了羊水，冲破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束缚，冲破了他心中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