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Renascence

凌晨三点。
 摸索着按下金属质感的开关，壁灯镀上素白，亦化作梳妆镜里骤然亮起的光点。
 就好像这里并无夜晚。
 房卡就在手边，如果愿意的话甚至可以直奔电梯，在吧台迷离又艳丽的灯光里再点上一份烟熏鲑鱼或者大浅盘奶酪。
 实际上才刚刚睡下不久，披萨的咸辣还刺激着唇舌，咽喉仍被炸鱼薯条和巧克力果馅饼呛得生疼；鬼使神差中又叫住侍应加了一杯热巧克力，递过60p的小费换取一点虚幻的甜度，而后漠然地刷卡签名。
 时差倒得很快，没有长途飞行后的疲惫也没有身在异国他乡的惊慌失措。
 但只是无意识地追寻着光影交错难以入眠。
 窗外的草坪似乎带着薄露。
 窗帘缝隙中，目之所及也只有航站楼的冰冷；空调也根本就没开，空气也没带着一丝湿冷。
 浸在拙劣的借口里裹紧了柔软的羽绒被。
眼中倒映着镜中微光，所见却是长廊里扭曲糅合的混沌暗沉与烛焰的错愕哀鸣。
 血液倒流般的天旋地转里，凭本能抑制下涌上的腥甜，血腥气里蛰伏了微末的游离与光晕。
 烛光缄默疯狂地跳着一支弗拉明戈，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静默在斑驳陆离的油彩里永远定格。
 茫然地望着白衬衫的一角，又如被抽去筋骨般脱力地蜷缩于画廊深处的浓墨阴影里。壁灯全都无力熄灭后走向水池，将血腥病态不堪矫糅尽数撂在刺穿耳膜的水声与挣扎在暗红铁锈里吱呀作响的水龙头上。
灯光洒过大理石，定格在桌面一角。
 趴在开始剥落的书桌上，破损的灯罩下台灯的白光无言又讽刺地鞭打着埋在鸦羽里的侧脸。
 眼泪稀释着鲜血的真切与浓烈，又狠狠将锋锐棱角锻成铅色麻木灌进胸腔、烙在涣散到看不出颜色的瞳孔里，又给浓眉睫羽漆上一层浮动的稠腻。
 以为会永远钉在深浅阴翳里的芒刺也烟消云散。
 如果能溺在血水里一直狼狈下去呢?
 指尖反射出一点星光哂笑着发问。
 然而一切安慰不过都是饮鸩止渴。
 因为这虚妄的假象，从原点开始就已经心照不宣
 看朱成碧，和光共尘。
 即使是指节缠上殷红碎屑、撕裂着掌心暗哑的疤痕，也冲不散还带着体温的胸口的剧痛。
 茫然怅惘盘旋又生长，侵蚀着苍白里仅剩的血色，坚冰寒霜一寸寸渗进骨节。
 嗓音一点点被暗哑残食，清冷苦涩兀自灼烧。
 怯懦矛盾根深蒂固，害怕失去又质疑获得，厌恶等待却又维持踯躅。
 无可救药，咎由自取。
游船上少男少女热情得让人惶恐，歌声里无奈偏头，靠在栏杆上恹恹欲睡。
 耳边响起的声音明明无比清晰，又糅合在令人窒息的混沌里。
 昏昏沉沉中无意识地嗫嚅。
 似是又重复萦绕着。
[After my dreaming, I woke with this fear,
 What am I leaving when I’m done 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