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京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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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率先走进了左手边最近的房间，房门上贴着“唐人天象”，大概是糖人儿手艺者的梦乡。推开门，一阵熬制麦芽糖的焦香扑鼻而来。在我的眼前，房间的主人张老头儿正在全神贯注地用糖浆建造一座太空城。一丝丝精致的糖管在火红灯笼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细看其中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仿佛把阿房宫浸到糖浆里又捞出来一般——这里是张老头儿在网络空间构筑的幻想世界，每逢春节都会拿到厂甸庙会上对外展示。察觉到有人来访，他抬起头憨厚地咧嘴一笑说：“赶明儿大伙儿要殖民宇宙了，咱就用糖浆盖房，饿了就舔一口，不怕饿肚子！”
走出“唐人天象”间，我来到对面的“口吐莲花”间。起初我不确定那指的是相声还是魔术，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锣鼓震天，正在上演一场别开生面的多维艺术。两名相声演员身穿大褂，嘴里飞快地念着贯口儿，每一个无形的字眼刚从嘴里冒出来便化作有形的朵朵莲花旋转飞升，逐渐绽开。每一朵绽开的莲花中央都立着一个手持宝剑的小人儿，对观众鞠躬致意后舞起剑来，身姿如蛟龙腾跃。正当观客鼓掌叫好之际，竟来个出其不意，一口将三尺宝剑吞入腹中，然后面不改色地面向众人鞠躬谢幕。好一出惊人的绝技！——十年以前我一定会这样感叹。只可惜现在，一切戏法在网络空间都不足为奇，只能供大家春节看个乐呵。
沿着茶馆走廊再往里走，每一个房间都在上演各色绝技。饱尽眼福后，我终于来到了搁置了十年有余的，属于我的那个幻想间。
吱——那扇木门太久未开。想是已经多年无人问津。
“欢迎光临闫氏炸酱面。”——是我儿时的嗓音。
空气中飘来久违的咸香，隐约透着黄瓜的清新，玻璃制的桌椅摆列如旧，透明桌椅里面装了水，有无数条彩色小鱼翕忽其中。
这是我7岁那年和爸爸一起做的梦——开一家闫氏炸酱面馆，我来布置和经营，爸爸当厨师。闫氏炸酱面与传统的老北京炸酱面不同，炸酱不是用猪肉而是用酱油炒鸡蛋做的，别有一番风味。虽然一开始那只是因为我家买不起肉。闫氏面馆年年销量领先，我们靠它赚足钱，每天有用不完的时间一起看书、画画、弹琴、作诗… …这里就是我和爸爸一起在网络空间搭建的面馆模型。然而由于那场变故，这个梦想最终止步于网络空间。
我的眼眶湿了，摘下假视眼镜，在漆黑中抹掉眼泪，然后再次戴上它，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透明桌前坐下。一碗来自3D打印机的“闫氏炸酱面”出现在我的面前。旁边放着配套的各色菜码、一双竹筷、一碗面汤。卖相好极了，但我也知道，机器怎么做也做不出爸爸的味道。
“记得吗？咱们还筹划过以后一起开面馆儿的事儿呢。”
我夹起面条放到阿盐面前。
阿盐默默地咬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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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茶馆出来已是凌晨。天还未亮，雪霁天青，大地铺满玫瑰糖霜。
祥子6.0还像来时一样，载着我和阿盐疾驰回家。街旁的路灯化作光明游丝，远处的西山渐渐露出剪影。
半途，路灯忽然在一瞬间齐刷刷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