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叉的故事：灯泡（一）

赵寻方和其他三个人挤在乌篷船狭小的船舱里，脚边是个不断扭动的麻袋，动静大了，左手边的大汉会狠狠踹上一脚，却也不说话。
 每个人都穿着纯黑的夜行衣，只露出一眼睛，映着外面一盏灯笼的微光，赵寻方装作不经意抬头观察他们时，发现他们眼里满是警惕，死死盯着自己。
 麻袋又扑腾起来，左手边的大汉这次站起身使劲踩了下去，里面惨叫一声，第二脚还未落下，船舱外传来平和的男声：“立晃，一下就够了。”
 大汉悻悻地收回脚坐下，赵寻方感觉船体一倾。
 身边这三个黑衣人和麻袋里的，还有船头那位，赵寻方都不认识。被称为立晃的身高九尺开外，夜行衣被撑的快要破开，窝在船舱里看起来十分憋屈。
 对面两个人身条匀称，眼中带有精光，坐如洪钟，一看便知是行家里手。
 麻袋里面也不知是何人物，算上赵寻方，竟需要四个人在这小小的船舱里将其围住。至于船头那位，赵寻方倒是见过一次。
 刚加入柴门帮的时候，马帮主最喜欢的二儿子大婚，帮主算是给全石头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发了请帖，待到宴席接近尾声，马府门口忽然发出一声巨响，众人回头只见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一位面无长须，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一手负后，一手持扇，朗声道：“在下沧州元拓，初来乍到，听闻马帮主儿子大婚，特来贺喜。”
 原本马府大门是大开的，表示喜迎宾客，门口有一些马帮的弟兄在帮着收请帖，之前在石头城从未听过此人名号，进来后又将大门紧闭，门口的弟兄怕是凶多吉少。
 赵寻方因为是个新人，便在宴席间做些杂事，搬酒坛拖椅子，也认识了一些石头城里的大人物，当时他正在抱着一坛麦子酒给一桌客人送去，元拓便已站在门口了。
 所有人在一瞬间都呆住了，大红灯笼随风摆动，那天月明星稀，赵寻方只觉得那人似个神仙一般站在门口。
 马帮主还是先站了起来，表示欢迎，将那人引入桌旁，对着周遭说：“这位兄台从沧州来赴我的宴，实乃马某荣幸，有朋自远方来嘛，大家继续啊，哈哈哈……”
 之后一切如常，第二天听门口的兄弟说，那人得知没有请帖不得入内后就离开了，走后不久有一股邪风扑面，还没待反应过来，大门就关上了。任兄弟们怎么用力推都推不开，大声呼喊里面的人也似听不见一样。
 赵寻方微微侧头看了眼船头的身影，只见他迎风立在船头的立杆上，脚下是一盏白纸糊的灯笼，一般大户人家会将姓氏写在灯笼上，这个灯笼倒是什么都没写。
 他这次算是接了私活，今天早起洗脸时一张浸透的白纸沉在水盆里，上面写：丑时在城外三里的花河边备一条船，将人送至地方后再付二十两。勿要第二人知晓，人贵命贱。
 纸上压着二两碎银，赵寻方想要捞出来，伸手轻轻一碰纸却全碎了，只留下二两碎银在水底滚动。
 赵寻方不可能不接受这二十两银子，给马帮卖命两年都挣不到这么多钱，现在只需要一晚上。
 赵寻方估摸着他们应该是白天就蹲在花河附近了，城里面有宵禁，这三个人鞋面沾有泥点，鞋底两侧有一层稀泥，近一个月都没有降雨，还湿的地方只有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