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项和面相

一个人获得国际大奖，本来应该是一件让所有她族群的人高兴的事情。但如果她是一个亚裔，又是个女性，那问题可能就复杂很多了。最近一位叫做奥卡菲娜的亚裔因为一部《别告诉她》的海外华人题材电影得到了金球奖最佳女演员。但是当她上台领奖的时候，却因为她那副典型的“刻板亚裔脸”遭到了某弹幕网站弹幕与评论的一篇批评乃至抵制，有一些公众号也声称“不想被这样的华人代表自己”，还引申到对她出演的作品的批评；一些传统媒体随之又发起反击，直指这是“华人的不自信”,“网民的道德缺失”如是云云。
我对所谓的娱乐圈(我觉得国际娱乐圈也是娱乐圈)一点兴趣都没有，纯属以一个旁观者发表一些看法。首先我觉得，这位影后的面容确实不是我们身边那种“美”的框架内的：她颚骨高图，肤色偏黄，带着一种亚洲式典型的笑容(这种笑容会造成西方人眼中的亚洲“眯眯眼”)。对于这种面容产生如是大反响的，是一种“后发殖民”的审美观：我们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黄种人”，但是我们也承认，我们的肤色应该是黄偏白的，现代我们对于“美”的定义其实是很受西方影响的:比如一定要把自己的脸用技术P得想吸血鬼一样，一定要修图修一个高鼻梁，大眼睛，这些审美定势是我们无法否定的，虽然最近也有所谓“国潮”兴起，但并不能撼动前者的深入人心。另一方面，西方对于亚裔的“美”的欣赏，又让我们感受到一种奇怪的落差感:一方面，以西方主导的时尚设计确实有能力又有创造力把亚洲各个文化圈的传统风格进行“混搭”，在服饰上总能让我们产生一种奇妙的好感。
但对于相貌方面，西方确实有一种自晚清而来的刻板印象：从傅满洲，“黄祸论”的对于亚洲文化与人群的歧视攻击，到近些年来小部分公司和政治集团对于亚洲相貌，文化制度的不合理的攻击。似乎让我们又绷紧了神经。我们脑中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外国人认为中国人都是XXX”——“所以XXX就是侮辱我们”，所以，但凡看到“眯眯眼”，“高颚骨”这种人身上的特征，我们就自然而然引发出“受到侮辱”的情感，进而发动攻击。可笑的是，明明这种审美是受到西方人主导的，但似乎辩解的都是亚裔，受攻击的又是那些展现出这种形象的亚裔演员们。可谓是一场后殖民时代的“窝里斗”。
另外我觉得，在亚洲语境下，“女性”似乎是一个带着罪恶的词。李小龙成为华裔代表，现在没有人会去嘲笑他的发型，他嘴里的喊叫声还要黄黑色的制服，并且都应以为豪。一个女性演员得了奖，大家倒去攻击她脸长得“政治正确”，她服饰太暴露，她作品怎么怎么符合刻板印象，又不想让她代表我们自己了。女性在历史上受到的压迫和抑制大家都了解，解放女性的口号大家也喊得响亮。但是一提到要让女性担当族裔的形象，要让她们登上大雅之堂，所有人却又闭口不谈了，有些人甚至还说“这是西方的阴谋…”，原来西式服饰，西式审美就式好东西，一谈到女性反而就成了阴谋了？原来广大亚裔只是“叶公好龙”，或者只是喜欢放一个大大的花瓶到台上替自己发声领奖？真是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