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寒冬,我把手伸到冰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是一八年的十二月,离新年还有大概三周左右的时间。外面是下了三天刚停的雪,我把炉子提开添了两块煤,倒回床上把猫揽进怀里,在手机响起来之前还准备睡个回笼觉。
我接了电话。对面笑了两声。“你干吗呢?”
我擦了擦鼻子。“我在睡觉。”
萧老板不说话了,然后慢悠悠地又笑了两声。“你跟我走一趟江淮口百佛堂,我在那有东西要拿。”
我说我不想去,萧老板把电话挂了。我把猫放到一边,起床开始穿衣服。
半小时之后,萧老板的车来了,开车的还是姓李的司机。我拉开副驾驶的门,冲李司机一点头。萧老板正把玩着手里的佛珠,另一只手拿着折扇在我肩膀上略略一拍,我回头,就接过了他递来的烟。
“百佛堂是个好地方。”我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听见他说。“这里原来有个庙,前几年黄河改道给冲了,里面的物什让我收拾走了。”
我在他的车座皮面上磕了磕烟灰。李司机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回瞥他,伸手在车窗上摁灭了烟蒂。“萧老板这车我没见过。”
萧老板又慢悠悠地笑了。“这揽胜是我前段时间收的,前任改得太厉害最后不敢上路,我说我敢呀,就收过来了。路不好走,我就开了它过来,这车真好,真的好,它走不过的地方,坦克也别想过去。”
“这回去是弄什么?”车上空调开的很足,我扯了扯糊在脖子上的围巾有点不耐烦。他狠咳了一声,咔得咳出痰来降下车窗吐掉。冷空气顺着刚被解开的围巾缝隙钻进来,我打了个哆嗦。
萧老板喝了口水。“百佛堂有个老太爷前一阵托人找到了我,说是本家一个小姑娘家里病了人,想卖了手里的古董镯子,我这不去看看。”
我重新裹好了围巾,从兜里掏出来口香糖塞进嘴里。我们进了江淮口乡镇,马上进村了。车子轧过乡村一条一条的小道,即使车内配置豪华座椅舒适还是晃得我恶心。我感到右侧咯噔一下,反射性抓住了头顶的扶手,车子突然哆哆嗦嗦震起来,摇摆着往前挪了几米,然后猛地前仰后彻底熄火。
萧老板铁青着脸。“小李!怎么回事?”
我嗤笑一声,李司机满脸尴尬地还在使劲踩着油门。“老板,好像抛锚了。”
“这车二十块钱给我我都不要。”我幸灾乐祸叹息一声,随着李司机下车的脚步同样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伸直了腿从紧绷的裤兜里拿出烟盒,扣出根典八点上。萧老板也下来了,鼻子里喘着粗气,拽了拽他宽松的裤腿在我旁边蹲下。我低头看着他要秃未秃的头顶,把目光放向村口水簸箕下冰冻的小河上。我没戴眼镜,往远处一看就是白地里插了几根木棍,窄窄的河面上干干净净。烟要燃尽,我随手扔了拿靴底碾灭,擦了擦冻得生疼的鼻头把脸埋进围巾里。就在这时,我闻到了除了鼻下羊绒线的味道:冷风里的一丝腐臭味。
“你闻到什么了吗?”我皱眉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萧老板没好气地抬头看我。“软中华味儿,怎么了?”
“不是。”我说。“这像死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