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相片（二）(2)

他还记得小时候唯一的一次父亲喝醉酒，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父亲，抱着一个小盒子无声哭泣，嘴里呢喃着一个名字——磊磊。
那时候年纪小他没什么感觉，之后也没再见过那样的杨九郎，也再没听到过磊磊这个称呼，就连平日里杨九郎也不怎么提张云雷这个人。
可今天，他突然明白了张云雷这个人在父亲心中是有多重要的地位，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甚至，甚至比自己的母亲还要重要。
“爸，张叔已经走了。您要打起精神来主持葬礼，让他走好。”
“是啊，杨先生，葬礼还需要您啊。”
杨九郎听不到助理和儿子的话，眼里心里都是眼前的少年，没错，张云雷在杨九郎心里，一直是那个干净的少年，那个他喜欢的少年，可他直到张云雷死了才敢承认。
杨九郎喜欢张云雷，特别喜欢，可有的时候，老天爷就是不让你如意，喜欢的人不一定就能在一起，他也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助理看杨九郎不愿意离开棺材一步，到底也就随他了，他上楼去把准备好的遗嘱和一些张云雷交代给杨九郎的遗物带了下来。
“杨先生，这是张总的遗嘱，您收好。还有这个，这是张总吩咐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中的。”助理给完东西和杨九郎的儿子一起离开大厅，这种时候杨九郎应该更希望自己一个人陪着张云雷。
杨九郎没有关注遗嘱，那个他不在乎，他看着手中的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他展开信，是他熟悉的笔迹，他曾手把手带张云雷练出来的字，颤抖的笔迹看得出写信的人已经力气不足了，而纸上两滴干了的水渍，让杨九郎再次泣不成声。
九郎，见字如晤。
自从那次之后，我们已经有几十年没见了吧，我都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好吧，我还是清楚的记得你的样子。杨九郎，我很想你。你见到我了吧？我是不是躺在棺材里了？不知道还好不好看，希望不会太难看，发型没有乱吧，乱了帮我理一下啊。我也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感觉还有很多话想说，又好像没什么话要说的。总之，写这封信给你，是因为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为我收尸了，所以葬礼麻烦你了。哦，对了。我有一样东西给你，那个钥匙的地址，我想你能猜到，是那个老地方。九郎，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我有很多话想问你，可我从前就没得到答案，以后也没机会问出口了，那就不问了。最后说一句，对不起，后半句我就不说了，就这样吧。
xxxx年xx月xx日
张云雷绝笔
第二天，杨九郎穿上黑色的西装带着张云雷去了预定好的殡仪馆，登记，等候，遗体告别，火化，领骨灰，杨九郎再没哭了，你以为他哭够了？不，是悲伤到哭不出来了。
当天，杨九郎消失了一个晚上，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隔天早晨，他带着张云雷的骨灰盒回了北京城。
杨九郎那晚去了哪儿？
他去了张云雷曾经的家，和多年前一样，院里还是那颗桂花树如今已不再开花，墙角一辆破旧自行车的链条已经锈迹斑斑，窗上贴的窗花只剩下一个角，屋里的家具上是一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