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李云瑾（贰）【大林】(2)

是啊，我在怕什么？
郭麒麟苦笑，闭上眼睛。
李云瑾余光瞟向他，少年的黑眼圈很重，嘴角向下，尽是嘲讽。看得姑娘心里隐隐作痛。
李云瑾收回目光，继续开车。
到了小店，李云瑾推开门，让郭麒麟先进。
两人面对面坐下，点了一份咖喱鸡排和一份黑胡椒猪排，还有一碟鸡翅。
“我可饿坏了，早饭午饭都没吃。”云瑾看着欲言又止的郭麒麟，带着点笑意放下了筷子，“怎么了？”
“你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大林哥，你想听什么呢？”
“大林哥，我今天第一次上台！”离十一岁还有二十五天的李云瑾的愿望就快要实现了。丫头上着妆，眉飞色舞。
郭麒麟也替她高兴。
那段戏姑娘准备了好久，师兄们要求她为他们表演时，李云瑾也大大方方。大家，包括她自己都认为不会有什么差错了。
可偏偏出了差错。
李云瑾上了台，表演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到了后半段的一个关键时刻。就在这时，一位观众发出了声音。
“吁。”
声音不是很大，可李云瑾听得清清楚楚。这可能是一句质疑，是一声喝倒彩，但也可能是无意中发出的。
李云瑾顾不得弄清楚了，她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完了，有人质疑我”，她将接下来的唱词、很重要的眼神和变换的手臂动作忘了。
后果可想而知。
结束以后，云瑾没有理会来安慰她的师兄弟们，一个人在台阶上坐了很久，想了很久。
那天，她突然明白了很多。十一岁明白这些，对一个孩子来说，或许早了一点，但对一个演员来说，还不算太晚。
那以后，她一边锻炼自己的技艺，一边培养心态，吁声逐渐减少，到最后只剩满堂的掌声和喝彩，至今环绕在舞台的梁柱间。
“我很忙，我也不够优秀。我有好多该做但还没做的事，也有好多想做但还没时间做的事，所以，我没时间理会质疑。大林哥，你比我优秀，比我忙 ，你的担子，也比我的重。”
李云瑾扒拉完了最后几个饭粒，把盘子里的最后一个鸡翅夹到郭麒麟碗里，拿着车钥匙说:“我出去等你。”
十二点的北京仍旧熙熙攘攘，各色的霓虹灯闪着绚丽的光，马路上大大小小的车川流不息，行人步履匆匆，整个城市如心脏一般，正以极高的频率跳动着。
郭麒麟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站在李云瑾左边。
“你看，十二点了，也没人停下不是吗?”丫头笑了，把繁华如昼的夜晚指给郭麒麟看。
开车回去的路上，两人无话，只是车上放着一段京剧，正是云瑾第一次上台唱的那段。
腔调婉转，韵味悠长，其中不知蕴含了多少感情。
十年前的李云瑾因为这折戏背负过骂名，十年后的李云瑾平静地坐下来，听着戏，感叹十年间的物是人非，万象轮回，感叹这世界的迅速变迁，感叹这折戏给她带来的改变。
说老实话，她这一辈子最感谢的人中，有发出第一声吁的观众，是他教会了她，在走向终点的时候，心无旁骛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