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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景:溯

傅红雪视角:
不是没见过朝圣者,一次次看着他们一步一等身长头,一次次虔诚地用自己的身体亲吻着脚下黄土累就的道路,抹不平的衣摆褶皱里藏满了岁月的风霜,身后散下的发梢上沾着来不及抹去的尘土草屑,散发着独属于大地的气息。无论多么仓促平凡的仪容也掩盖不住眼中的光芒,那种像海一般深邃的虔诚,仿佛岁月沉淀后惊人的宁静。
也知终南,虽未曾见过其真容,但从以往略读的几句诗文里还是可窥见它那遥不可及的仙姿,可能那里藏着摩诘居士浅浅的遗憾,也可能当年五柳先生采菊时悠然望见的也是它。
这些似乎和傅红雪本就风马牛不相及。
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信仰,再迷茫些讲,他甚至还没想好这辈子究竟怎样度过。
当心里的一切都被那些虚无的仇恨与杀戮支配,也许心里还是有信仰的吧?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再强一些……他羡慕过那些信徒们的目光,清澈见底,羡慕过那些苦修者的所受的一切清苦都是为了自己的本心,而自己,只不过是一把叫傅红雪的刀,燃烧自己不值钱的命,写就别人的荒唐。
安然踏入别人事先设好的一个个迷局全套,一次次为别人受的伤流的血,他终于在内心的自我苏醒时厌恶了做别人掌中操控的棋子,不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人身后完成笑话的始终。傅红雪,理应是个冲破重重束缚的自在完整灵魂。
然而真正如获新生时,提着那把跟随自己十几年的长刀的傅红雪却又站在茫茫大漠中迷茫地望向无垠的苍穹,得到一直的梦寐以求,原以为自己会十分洒脱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现在确是浑身被抽空、无头苍蝇一样狼狈,心原本安然存放的容器被自己亲手打碎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就这样仓惶中想起了终南,就去那里吧,据说终南山里隐居一位绝世高人,世人争先欲见一面以提升造化。他不想提升造化,际遇如此就且当一回朝圣者,赶往终南,也就只是为了借景消愁,除去心头的浮躁与迷惘。
他像个学步的儿童模仿着心中朝圣者的姿态,去掉了一步一磕的等身长头,穿过大漠的风沙终于步行数月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终南,水中倒映出的人仍然面无表情,双眸仍然不能熠熠闪光。
他记得很清楚,刚到终南的那天下着细如薄纱的罗面雨。
终南果然是自己想象不出来的秀美清丽,在淡青色的天空中绵延着朦胧的界限,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那黑色的大兜帽只可挡住大漠风沙的狂野,在这柔绵的细雨里还是败下阵来,索性摘了就这样受水的冲击,洗去衣上的浮尘也洗去脑子里的焦躁不安。
在无数的岔路中迷茫地乱走,他就是这样踏进了傅红雪的视线。
应是一条蜿蜒向山深处的竹林小道,他撑着一把浅黄色的竹枝伞,慢慢从视线里划过。每一道衣褶都恰到好处地在细微的风里舒展开,淡淡的天青色配上青紫的裹边,安然如山野精灵,每一缕魂魄都被自然的安详浸染。傅红雪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未见过如此轻盈的步履,他就这样翩然离开,细雨恰到好处地为他添上最美的面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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