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回忆篇）最终章

请勿上升正主!
他被张家的下人从烟花巷里带出来的时候，张忠只剩了一口气吊着精神。
这入了冬之后，张忠身上就没好过，从前的旧疾貌似都一股脑儿地报复了回来，他今年也不过四十五岁，却是气血两虚，心血枯竭，断断是挺不过年关去了。
张云雷火急火燎地奔向他床前，连鞋都跑丢了一只，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他俩关系不同，张忠也很难说出让他陪陪自己的话，但是转念一想，死之前能看到少东家为自己悲痛的脸，也算是成全了自己的一片真心。
“你现在可以报仇雪恨了……”
“我要是想，随时可以。”
“反正我时日无多，你也先别太得意，手下那帮弟兄并非都认你这个少东家，我咽气之后，你怕是要麻烦一些。”
“我知道。”
“你今年……多大了？”
病重之人有时会糊涂，这恰恰是油尽灯枯的预兆。
“十六了。”
床上的人嗤笑一声:“咱俩不过才相处了三年而已，我却已经感觉……陪你走了好久好久。”张云雷向来不信这个男人所谓的表白，可这会子想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便也真正相信了他，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必那样麻烦，这三年来，他从未娶妻纳妾，连个通房也没有，他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能肆无忌惮地发脾气，午夜梦回之时，他也曾想过自己是否爱上了仇人?但都被身旁的胭脂水粉味儿给打断了，再随手搂过女子软糯细滑的香肩一吻芳泽，全然把那个臭男人丢到了九霄云外。
也就过了两三天，张忠突然坐起身来，拉着张云雷的手说了不少这些年埋在心底不敢说的话，其中有一半是情话，一半是训诫，从早上一直聊到晚上，张云雷还记得那晚是个阴天，外面飘着小雪，张忠顺从他的话睡下之后就再也没起来。
第二天，小雪转成了大雪，门口守着的自己人连忙扛起家伙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倒真应了张忠的那句话，几队常年走商的人马披着蓑衣和斗笠，手里拿着大刀，腰里别着手枪，和当年张忠造反如出一辙，张云雷默默杵在床边看着外面进来人把床上的尸体囫囵个地抬了出去，又“嘭”的一下丢到大院刚刚被雪覆满的地砖上。
自己人，按字面意思也可以理解，就是当初拥戴张云雷和他爹的人，为了报仇，一直卧薪尝胆，等待时机。
“我早就劝过忠爷，这个小子反骨未消，他不听!等他冻挺了，不也晚了?”对面的人在鼓动人心，张云雷却还在愣神，突然不知所措起来，手脚都是凉的，任是旁边的人怎么劝也不吭声，本来他才是大仇得报，该耀武扬威的人，为什么会如此理亏?
“你要是还不出头，那帮人会把你生吞活剥了，还会留你一条命，逼迫你给他们当狗!”手下一个小孩儿名叫博文的人对着他喊道，只见张云雷突然清醒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这话是他让你告诉我的吧？”博文努力地点点头。
张忠早就料到了一切，他不想一直当个叛徒，总有一天他是要赎罪的，不管是以何种方式。
那天的雪下的格外大，鹅毛般的雪片落在他满是血点子的西装上，入侵者已经被干掉了大半，地上除了尸体都是散落的蓑衣和斗笠，还有大片大片的红色，腥气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