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四） | 科幻小说(3)

远处，环光二号冉冉升起，金色的光芒照耀着侵蚀着海岸的浪潮，远处的海岬上腾起一篇黑色的烟雾——那是伊洛星上的飞虫，它们总是如同恋慕月光一般成群结队飞往高空，然后筋疲力尽地坠落到海里。
人和它们又有什么区别呢？程卷施难过地想道，只不过人们飞得更高，去过更远的地方。可不管到哪里，命运之手都会像那些吹落飞虫的风一样，摧毁那些令生命心生爱慕的东西。而在面对存在于世界上的诸多困苦和难题之时，那些智能更高的生物相比起那些智能缺乏的，或许只多了更多的悲哀之情。
也许是程卷施不小心在驾驶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不应该碰到的按键，悬浮器忽然放起了温柔的歌声——应该是来自地球的老歌，她想道，歌中的词汇她并不是完全掌握。语言在那么多的世界中传播、使用、变形，等他们到伊洛星的时候，已经快要失去原本的面貌，而即使是曾经生活在来往多个世界商船上的程卷施，也无法完全地解读它——只是那些旋律，那些弹奏在人心尖上的弦音总能恰到好处地抚慰悲伤者的心灵，给予他们及时的慰藉——不管这些听众是否身处那个孕育生命与希望的蓝色母星......
即使使用了最快的行驶速度，程卷施看到九号营地的塔式建筑时，天已经黑了，橙黄色的光芒从巨大高塔中的每一个窗口漏出来，如同永远不会消散的夕阳。
很多人都住在塔里，这是程卷施对9号营地的唯一印象，即使依山而建的高塔足有三十层那么高，人们还是生活得十分拥挤，就如程卷施曾经待过的老商船那样。她并不介意拥挤，也十分熟悉拥挤，这种和很多人在一起的环境反而会让处于孤独宇宙中的人类感觉到安心，毕竟，在非洲高大雨林乔木上生活时，他们就已经对这种感觉产生依赖——只不过人和人的生活空间互相交错的时候，搬运起东西来就显得格外有些费力。
当她避开那些生着火的炉子和尚未烘干的衣服、水桶以及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具，找到处于四层的林斯普和负责照看他的弗兰克和芬奇时，工作服里面的单衣，尤其是后背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部分。
“有位好心的女士让我把这些拿给林斯普，我觉得他也许会用得上，再向月宫的供货商买实在是有些来不及，于是就擅自做主收下了。”
但等他说完，才发现躺在简易行军床上的男孩已经睡下了，睫毛的阴影下还有干涸的泪迹，她这才要想到要压低声音。
坐在床边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则显得没有什么反应，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简易房间的屏幕里正放着月宫对这一季度伊洛星整体产出的报道，其中特别提到所有的藻石都在市场上获得了不错的经济效益。
程卷施把厚衣服放到一旁，看到弗兰克也有话要对她说。
他也十分克制音量，“林斯普在你不在的时候和我们说，他见到一个月宫来的男人和林毅说过话。”
“月宫来的男人？”
“但是他没看到他出来，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一起消失在火中。”
“月宫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的员工在地面上受到任何伤害，”程卷施这下理解了为什么屋子里的屏幕锁定在了没有地面居民会收看的月宫频道，“如果爆炸真的和他们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