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宴》(奇幻短篇)
他走到跛子面前,一言不发,将它们丢在他面前。三只雏鸟毛羽未丰,粉红色的裸皮上抖动着稀疏的灰毛,它们奄奄一息,落地时发出隐隐的叫声。
是黑颊雁的蛋崽,这种无脑的畜生喜欢在高耸的悬崖上筑巢,原要躲避狐狸之类的偷袭,但峡谷的狂风常常吹翻它们肮脏的巢,使得坠崖的雏鸟非死即伤。
跛子心善,看这这些蛋崽微微皱眉,一拐一拐的跑到马车后面去取腌货。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松林里归更鸟的号子像鬼魂在吹哨,白日蛰伏的夜灵在阴冷林雾的滋润下逐渐一一复活。
押酒人将白天砍下的荆条围在篝火周围,繁密的荆条像围护牲口的栅栏,他们将在这简易的防护中度过漫长的一夜。
跛子拿来了一些熏胆鱼、两块纸包麂子油、一包粗矿盐、一长条高谷猪腿肉和半罐产自河漂城的黑鱼子酱,当然还包括够他们二人开怀畅饮的桶底酒。
“搞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跛子跨过押酒人的荆棘栅栏,颇为费劲,“该死还是得死。”
押酒人的脸在篝火下神采奕奕,他蹲在火光前专心致志的剥着黑颊雁雏鸟的皮,对跛子的抱怨不为所动,一股血气的甘冷与松木油脂燃烧的芳香混合,在林中飘荡散漫。
“马安顿好了?”押酒人将三只开膛去毛的野味用松枝串好,插在火边炙烤。
跛子用一把小刀切割着腌肉,停下手来,“就拴在那,要不要牵进来?”
“不用,”押酒人侧过脸去,望着林子深处,面庞像山峦般险峻,“来东西了还能有个警响。”
跛子咽下一口梗在喉头的气,低头继续切着肉。
“我见过那些东西,”押酒人开始烫酒,锡壶的底被烟燎渐渐黑,“你说不上来是些什么,就那么一会,人就全没了。”
手腕的一些轻微抖动被押酒人抑制住了,但跛子还是有所察觉。
雏雁的香气开始在空中飘散,押酒人用刀插下一只递给跛子,跛子嚼着熏肉,摆头拒绝。
押酒人嘴角轻微一撇,从跛子那要来盐包,用嘴一咬,白色的颗粒便洒落出来,他洒了一些盐,又抹了半块麂子油,在篝火上来回转了几圈,野雁的香气就被彻底激活了。
他们烤了熏鱼,生吃了熏肉,三只野雁都被押酒人独享,跛子就着鱼子酱吃了半条鱼和大半熏肉,装着御酒的锡壶在押酒人和跛子间来回传递,直到二人酒足饭饱。
夜色渐浓,马匹在不远处打着响鼻,蹄铁摩擦地面发出一阵阵窸窣的响声,鸮型鸟类的眼珠子在树上闪烁如鬼火,一股股潮湿的气流从地底生起,属于活物们的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
跛子似醉非醉的躺在火堆对面,闭眼无言,押酒人用树棍朝慵懒的火堆捅了几下,又添了几块大柴,火光才渐渐膨大,但火焰闪烁了几下后又萎缩成一团,光亮骤减,黑暗如潮水般涌入,淹没了这夜空下的一点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