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区（前番）(2)

第二年，林俏出生了，接生的婆婆说头回见着这么俏的孩子，林俏爸搓着一年就长满茧子的手，红了眼眶，这辈子第二次被锤在了心上。
林俏爸抱着他盯了一整夜，林俏妈被他嘿嘿的傻笑声弄醒了好几次。
我儿子真好看，嘿嘿嘿。
最后，没文化的林俏爸以仅有的文化给林俏取了个直观的名字炫耀这种看一夜的好看。
林俏爸做厨子的第五年，攒了小几万，小林俏要上小学了，将来还要上初中高中还要上大学，林俏爸想给他攒笔学费。
总给人家当厨子拿的是死工资，时间不自由，经常加班到凌晨，有时候回家林俏已经睡了，林俏妈还吊着惺忪的眼皮等他。
他想自己开店。
跟林俏妈商量了以后，就去盘店面。
盘店面的那天早上，林俏起的特别早，让他爸给他做最喜欢的西红柿鸡蛋面片，可能得益于林俏爸早年在街上甩刀子的缘故，林俏爸的面片总是能削的特别薄，西红柿鸡蛋的味道能渗进面片里，林俏每次都能吃的肚子鼓起来。
林俏爸看了好几家店面，在小本子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记着几个备选店面的大小路段和价格，总得来说这一块店面是最划算的，他打算回家跟林俏妈商量一下，老板说看的客人多，要早下手。
跟老板打完招呼，林俏爸打算去对面的面包店买个小蛋糕，前几天林俏的幼儿园有小朋友过生日，林俏不是他们班的，没有分到，就是远远看了一眼，回家天天说给林俏爸听。
橱窗里的小蛋糕真好看，可是林俏爸却怎么也走不过去，轮胎喇着柏油马路的声音和老板的呼喊声和在一起，把蓝天一下就糊黑了。
乌沉沉的颜色压低了云团，哗啦啦地下起雨来。二手电视机没了台滋滋啦啦地响，林俏妈坐在电视机前做着手工，被突然炸开的电话铃吓了一大跳。
接着电话的林俏妈脸一下就褪了色，她冲进雨里，跑掉了一只玫瑰色的拖鞋，横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下车的时候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司机师傅在后面喊给多了也没回头。
林俏妈脸上的水滴滴答答的掉，头发也粘在脸上，医院走廊上拿着桶出来倒垃圾的叔叔不带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把插在桶里已经枯了的红月季一起倒进了公共垃圾箱里。
抹着发蜡红着脸的花衬衫黄毛小子眼皮都睁不开，瘫在医院一排椅子上。
林俏妈手抖着，掀不开那块隔着两个世界的被单。她咬着发白的唇冲出病房，拿着仅剩的一只拖鞋疯了一样的抽在花衬衫身上，看着他从椅子上滚下来，闭着眼嗷嗷叫，又抱着脑袋嘟嘟囔囔地求饶。
一边的警察鼻眼观心了半天，终于动手拦了一把。林俏妈脱了力气摔坐在地上，捂着脸整个人蜷在一起，哭地发抖。
直到护士要把林俏爸推进太平间，才抬起一双发红的眼，赤脚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