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魔王和骑士

——像是从不为人知的地方传来的不谐乐符，能顷刻间消去一整首曲目的和谐。即使无头骑士 <Dullahan> 这样对乐器一窍不通的人都能从中窥见其中的讯号。它醒来，从地上站起，就像它的头颅还仍在那具身躯上那样四处审视这片荒林野地。在这过程中，他身上的盔甲开始即将报废一样地发出悲鸣，覆盖其上的灰尘一层层被微风拂去，在月光下浮现出金属的冷色。
又一阵夜风，这回吹得林间的树木沙沙作响。但是却全无生物的迹象。无论是远处的狼嚎，或是近处的虫豸鸣叫，全部都在尚未察觉前就不见踪影了。悠长的脚步声在夜景下穿行。伫立在原地，无头骑士的思绪短暂地飘向了记忆的彼岸——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厌倦了战争的？旧时的亲人，长官，挚友，他们现在又在做什么，会放任自己，任凭郊野的沙尘吹打，植物生根，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浪费自己无尽的时光吗？
那天的月亮也像今晚一样明亮。
它面向脚步声的方向站定，仿佛嵌入盔甲中的剑刃翻转，随着手腕抬起，又深深地刺进泥土。
——安静不了多久了。
撕开无声的夜晚的是一位白发的男人。他漆黑的长袍将景色一分为二。
万籁俱寂。
沉重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下一刻的无头骑士如同在弦之箭一样猛冲到白发的男人身前。随后而至的是闪烁寒光的剑刃，被战争和岁月洗练而出的剑技略去了一切不必要的成分。曾几何时，这把渴血的魔剑和它为战而狂的主人经历过的，不计其数的死斗将这位曾经的骑士磨砺成了听者皆惧的修罗。直到今日，这沉睡后醒来的第一剑仍然果断，利落——并且致命。
但这一次他发觉了不同。向下劈出的一剑在空中被截住，强大的冲击力向地面传导，倏地将四周激荡起一阵四散的尘土。
这样的障眼法对无头骑士无效。从很久前的某一天开始，陪伴他的就只剩下不死族独有的对生命的感知和战斗的本能。那些生命的轮廓是那样的鲜明，自然也不会被看错。但是眼前的人却仅仅留给他疑惑，他的轮廓稀薄而无光，只有将死之人才会这样。
但是将死之人绝不可能将他的剑挡下，再有余力向他挥出这一拳的。
没有时间闪避，无头骑士立刻将右手从被弹开的剑上抽开，同样的一拳回敬过去，相碰的拳头轰然撞在一起，引得四周的地面开始颤动，竟然发出了金属相交般的巨响。
那只从尘土中探出的手臂末端，手背上的黑色纹路闪烁，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在出拳的同时将一层漆黑的，像是鳞片的甲胄覆盖其上。竟然一点也不比无头骑士的全身重甲逊色，相碰的瞬间的力道甚至让它不得不收起沉睡过久而带来的懈怠感。
双方就着双拳对撞的姿势僵持了数秒，随后白发的男人一脚扬起，直击无头骑士的胸口，突如其来的一击被闪电般单手袭来的剑刃中止，就将被魔剑护住的前胸放弃，对峙中的拳头松开，把顺势下沉的被金属包覆的手臂作为支点，他陡然将重心上移，一脚踩踏在不死骑士坚硬的肩头，再次用力，把无头骑士向后逼退两步，自己也相对的撤开到了安全的距离。